臨走時，顧淵看著赫連笙，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赫連笙挑了挑眉。

    “他不能呆在這兒。”顧淵突然開了口，對著的人是赫連霄，“有其他隱蔽些的地方可以讓他去么？”

    赫連霄怔了怔。

    片刻后，他有些遲疑地道：“怎么了么？”

    顧淵吐出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預感。

    這種預感來源于他對赫連瑾的了解。

    他們回京的這段日子里，京城似乎風平浪靜。朝廷內都是對于戰(zhàn)事勝利的喜悅，其中不乏對烏岑和赫連霄的贊譽。

    而對于上書請求封賞二人的折子，卻被赫連瑾盡數(shù)壓了下來。

    赫連瑾倒也沒多說什么，甚至面上稱得上和顏悅色，只是道等二人回京了再封賞不遲。

    朝臣自然沒有異議，但是這太不符合赫連瑾的風格了。

    “若是要挑錯，前期，梁楚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鳖櫆Y道，“趙春貴早早地回京，想必就是為了把這個時候的錯誤都甩給舅舅和五殿下，他不該沒有動靜?！?/br>
    因為，他不可能讓赫連霄，在贏得了威望的情況下，還獲得實權。

    所以，他一定會利用這件事，早早地造勢，以便之后順理成章地削減對于赫連霄的封賞。

    但是赫連瑾什么都沒有做。

    “除非……”顧淵皺著眉。

    “他有了更好的。”赫連笙接過了他的話，平靜地道，“可以直接把你扳倒的理由?！?/br>
    顧淵看著他，四目相對的剎那，兩人都從彼此的目光中讀到了同樣的東西。

    片刻后，他低聲道：“去我府上？”

    他已單獨開了府，現(xiàn)下是一個人住。

    “不用?！焙者B笙道，“我有去處?！?/br>
    他頓了頓，報出了一個名字，讓顧淵去把她找來。

    顧淵怔了一怔：“這是我府上的婢女？”

    赫連笙沖他懶洋洋地笑了笑：“是啊?！?/br>
    “顧大人眼神確實不太好?！彼涍^顧淵，拍了拍他的肩，湊近了，在他耳邊輕聲道，“要是你再聰明一點，說不定我就真的走不了，只能被你‘金屋藏嬌’了?！?/br>
    *

    楚裊裊來得很快。

    過了四年，她已然變得成熟了不少。她嫁的那個富商在兩年前暴斃而亡，她便順勢出了府。如今，正在一家藥材鋪幫忙。

    而這家藥材鋪，也是他們在京城的聯(lián)絡點。

    聽完原委，她頷首：“殿下呆在我那兒就是了，安全方面不必擔心?！?/br>
    赫連笙對著顧淵眨了眨眼，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貍。

    顧淵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走出去，然后找來小廝吩咐了幾聲，跟著赫連霄一起去找了烏岑和荊池，幾人一起進了宮。

    一路都很順利，他們進了殿，赫連瑾跟他們寒暄了幾句，說不上太熱情，也說不上冷淡。畢竟不是正式的封賞，氣氛顯然隨意了許多。

    顧淵抬起頭，看到了他一雙眼底濃重的陰影。

    等到寒暄完，赫連瑾突然開了口，留下了赫連霄和顧淵。

    “朕跟五弟還有行舟都許久未見了?！彼Φ溃澳銈儌z，留下來陪朕敘敘舊罷?！?/br>
    二人對視了一眼，應了下來。

    閑雜人等退了出去，太監(jiān)和宮女闔上了殿門。夕陽的余暉被關在外頭，隔著窗戶在地上打出隱綽的光影。

    顧淵垂了眼眸，聽到了赫連瑾愈發(fā)溫和的聲音。

    “來。”他道，“五弟，行舟，坐?！?/br>
    不知怎么的，顧淵無端地就想到了赫連笙口中的赫連瑾。

    “他沖你笑得越燦爛，你死得越慘。”他聳了聳肩，“偽君子嘛，就是這樣的。干黑心事也得端著，不裝一裝好像會要他的命?！?/br>
    他頓了頓，“整個宮里只有我不慣著他這臭毛病，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格外恨我吧?！?/br>
    其實不是。

    顧淵想。

    是因為威脅程度不一樣。

    赫連瑾忌憚赫連笙甚至要超過手握兵權的赫連霄，有些人就算是用灰暗的塵泥蓋住自己，內里仍然在散發(fā)著光亮。

    他的嘴角勾了一下，在座位上坐下來。

    “一別數(shù)月?！焙者B瑾嘆了口氣，“你們二人，倒是清減了不少?！?/br>
    “尤其是行舟?！彼粗櫆Y，眼中頗為關心，“怎么樣，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顧淵回過了神。

    “謝陛下關心?！彼h首，“已大好了。”

    “那樣就好。”赫連瑾欣慰道，“當時消息傳到京城，朕聽得可著實揪心，行舟，你這一回，可是為我們梁楚立了大功哪?！?/br>
    ……著實揪心。

    顧淵在心底咀嚼了一下這四個字，幾乎失笑。

    “圣上言重了。”他道，“是臣分內之事?！?/br>
    兩人聊了幾個來回，殿內的氛圍也愈發(fā)融洽，顧淵卻并沒有感到放松，反而心愈來愈沉。

    他注意到了，赫連瑾在找話題。

    赫連瑾把他和赫連霄留下，而在明面上，他跟赫連霄并不算太熟。

    二人同時留下，那便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同時懷疑了他們兩個人。

    至于現(xiàn)在……

    他抬起眼，笑了笑：“圣上，時候不早了，我看趙公公在外頭，似乎在預備著傳膳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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