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來得很快, 但卻很客氣。帶著人將顧府圍住之后，他們就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等待。

    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姓邢，曾經(jīng)跟顧淵有過幾面之緣。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廝把他引進(jìn)花廳, 他瞇著眼看向廳內(nèi), 顧淵已經(jīng)給他沏好了一杯熱茶。

    他笑了。

    “顧大人的茶?！彼? 嘆了口氣，“邢某可不敢喝啊。”

    “有什么不敢喝的?！?/br>
    顧淵也笑了笑，卻沒有強(qiáng)求。

    茶杯被放了回去。

    空氣里是安然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 里頭清透的茶水由熱轉(zhuǎn)涼。

    還是坐著的人沒忍住。

    “顧大人不急？”他瞇著眼，開了口。

    顧淵垂了眼眸。

    少頃，他笑了一笑，溫聲答道：

    “急啊。”

    “倒是看不出來?！毙仙酱蛄克?，調(diào)調(diào)里帶了些痞氣, “大人這是急著一步登天呢, 還是急著……去跟閻王爺會面兒啊？”

    不是不知道消息。

    只是不理解。

    已經(jīng)權(quán)勢滔天的人，何必劍走偏鋒。

    顧淵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抬起手腕，給自己又倒了半盞清茶。

    “我聽說?！彼従彽氐? “邢大人這些日子，好事將近？”

    邢山一怔。

    “是?！彼? “顧大人怎會知曉？”

    “那日進(jìn)宮?！鳖櫆Y輕聲一笑，“聽到邢大人在與同僚聊起跟嫂子相識的舊事，聽了一耳朵?！?/br>
    這樣的對話沒頭沒腦。

    頗像在拉家常。

    邢山本不欲與他多話, 但是提到這個, 卻忍不住多說幾句。

    “我與阿苓相識, 確是機(jī)緣?！彼? “原本, 她已訂了親事，我不欲打擾。只是那一家小子得了勢，便看不上她家，硬是退了親。這才給了我一個機(jī)會?！?/br>
    他冷嗤一聲：“有眼無珠的東西?！?/br>
    顧淵失笑。

    “邢大人倒也是性情中人。”他道。

    邢山一笑，受了他的夸獎。

    然后，他才想起了什么。

    他有些遲疑地看向了面前的人，卻見他的神色一如往常。

    “我曾經(jīng)?！彼麥芈暤溃耙哺蛇^有眼無珠的事情?！?/br>
    邢山沉默了一瞬，咳嗽了一聲。

    他想裝作不知道。

    但是眼前這位的風(fēng)月軼事傳遍了京城。

    若是硬裝不知道，倒是有些矯情。

    “顧大人一表人才?！彼?，“不愁再續(xù)一段佳緣?！?/br>
    如果能過得了今日。

    他想。

    顧淵看著他，笑了笑。

    “但是我不想?！彼?。

    邢山一愣。

    “邢大人與夫人，是陰差陽錯之后的修成正果?！鳖櫆Y輕聲道，“而顧某，卻是修成正果之后的陰差陽錯，怎么想，卻總是不甘心的?！?/br>
    不甘心因?yàn)樽约旱挠薮厘e過赫連笙。

    不甘心，也放不下。

    情愛一事，如一張綿密的網(wǎng)。

    當(dāng)他意識到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被困在了原地。

    所幸……

    他意識到的時(shí)候，

    為時(shí)未晚。

    窗外突然響起了隱約的喊殺聲。

    馬蹄踏過長安道，邢山臉色一變，驟然起了身。

    他看著不遠(yuǎn)處滔天的火光，不可置信。

    而他的身后，顧淵終于抬起了眼。

    “邢大人?！彼_了口。

    邢山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眸色深沉。

    顧淵失笑。

    “顧某說的，每一句都是實(shí)話?！彼馈?/br>
    他確實(shí)很著急。

    著急著去見他的心上人。

    黎明已至。

    赫連笙還欠他一個答復(fù)。

    而這個答復(fù)，

    他已經(jīng)等了四年。

    *

    相較于與隋西的那一場仗，這一場宮變，更像是一場過家家的游戲。

    得知御林軍出動之時(shí)，赫連霄與赫連笙已經(jīng)在城外。

    御林軍訓(xùn)練有素，但是面對剛剛在戰(zhàn)場上真刀實(shí)槍浴過血的士兵，卻仍然差了一點(diǎn)勇氣和經(jīng)驗(yàn)。

    只是終究是自家人，即便是交鋒也帶著克制。

    這才拖了半夜才進(jìn)到宮門內(nèi)。

    而到黎明的光照耀大地的時(shí)候，整個京城，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易了主。

    斷垣殘壁前，赫連霄和赫連笙一齊站著，神色各異。

    “赫連瑾怕是沒想到?！逼毯?，赫連霄開了口，“不僅是烏將軍，朝中其余的武將，大半，竟也都成了顧淵的人?！?/br>
    將近五年的時(shí)間。

    既要順了赫連瑾的意，又要暗中籌謀和經(jīng)營。

    事到如今，赫連霄不得不佩服顧淵。

    赫連笙頓了頓。

    “說實(shí)話?！彼?，“我也沒想到?！?/br>
    赫連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看我作什么？”赫連笙轉(zhuǎn)過眼，“這是事實(shí)?！?/br>
    他和顧淵和好尚不滿半個月。

    哪怕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談的也是……

    風(fēng)月居多。

    現(xiàn)在想來，不思進(jìn)取的，只有他赫連笙一人。

    赫連霄關(guān)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不知道這些。”他喃喃道，“居然敢相信他么？”

    雖然他沒那個意思，但是赫連笙感覺到了一絲侮辱。

    他迅速地開始反唇相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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