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逍亭靜靜聽著她的話。

    孫海雁哽咽，話音里的迷茫無措幾乎要溢出來：“亭亭，我不想的，我沒想讓成衛(wèi)變成這樣，我想把他教成一個好孩子，可我碰不到他，他從一出生就不在我身邊，我教不了他?！?/br>
    她絮絮叨叨、一口氣說了很多，將幾十年來壓在心頭的話全吐出來了。

    她也親手將自己心頭爛掉的那塊瘡疤割開了。

    她只是差了些勇氣。

    差了些勇氣把這塊瘡疤徹徹底底的剜下來，然后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顧逍亭把杯中的雞尾酒喝干凈，思緒仍然清明：“我知道了，你還有要說的嗎?！?/br>
    孫海雁：“……亭亭，你可以，原諒mama嗎？mama只想問你這個問題，事到如今我不敢再奢求你原諒成衛(wèi)，那是他自己作的孽，苦果也該是他自己來承擔，我愧對你，我只想、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諒罷了。”

    顧逍亭莫名覺得她這番話有些不太對勁。

    這番話聽起來不像是來道歉的，反而有些像在交代后事。

    作者有話要說：　　日六第一天√

    夸我！

    第九十七章

    顧逍亭輕輕蹙眉, 疑心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在心里思忖著，最終給出了一個最誠實的答案。

    “我不知道?！?/br>
    “——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原諒你?！?/br>
    她畢竟不是原身，被愧對的人是原身, 而非她, 只有在這件事上，她無法代替原身來原諒孫海雁。

    原身遭受過的那些苦難她并沒有遭遇過。

    她始終無法摸透的，便是原身對孫海雁的態(tài)度。

    她也曾翻看過原身的記憶，從中找出孫海雁和原身相處的片段來看, 然而事實注定要讓她失望，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也沒有看見原身對待孫海雁的態(tài)度有什么問題。

    所以她只能回答說不知道。

    真正能給出答案的那個人，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顧逍亭正要掛斷電話，突然聽見了極微弱的一聲水滴聲, 好像是那頭打翻了水杯似的, 水沿著桌面不斷往下流淌。

    孫海雁說了最后一句話，嗓音里的茫然仍然存在著，只是那哭腔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無措道：“這樣啊……如果一切能重來一次，我希望我可以當一個好母親。我不打擾你了，你還有事就先去忙吧, 再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轉而代替的是一連串冰冷的電子音。

    嘟嘟嘟。

    這聲音好像被拉長了, 拖著的尾音變成了一把小小的鐵錘子，在她耳邊驟然砸響了。

    顧逍亭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

    她隱隱有預感，她的猜測成真了。

    孫海雁是個很容易情緒外露的女人，她心里想的什么面上根本藏不住, 但她卻很少把這些話說出來，更多時候，她選擇的是自己承受。

    像方才電話里的那些話，于她口中說出實在罕見得很。

    顧逍亭蹙了下眉心。

    她的第六感時好時壞，但這一次，她卻有種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直覺。

    孫海雁可能要輕生。

    顧逍亭把手包拿起來，和榮白露說了一聲便徑直出了酒吧。

    她來時是晏慕淮送她來的，酒吧附近沒有她的車，更何況她現(xiàn)在喝酒了，不能開車。

    顧逍亭站在路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位置，打電話給晏慕淮。

    “jiejie，孫女士剛才打了個電話給我，我覺得不太對勁，我現(xiàn)在在趕往孫家的路上，你那邊忙不忙？我記得你公司離孫家近一點，快去孫家看看她?！?/br>
    晏慕淮讓Sili中止講話，想也沒想便去拿車鑰匙。

    “你別著急，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你自己開車還是別人開車送你，路上小心些，——你確定她要輕生嗎？確定的話我打120，救護車會比我們先到哪里的?！?/br>
    顧逍亭抿了下唇角，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靠著皮椅，目光往窗外看，霓虹燈光從她白凈的面頰上滑過去。

    “打車，差不多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我也不確定，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不想活了，不然她不會打電話給我，她在電話里說了很多，一直在跟我道歉，說她也是不想的，她當初不是故意丟下我的?！?/br>
    晏慕淮已經(jīng)下到車庫了：“我現(xiàn)在開過去，掛了電話我打120，我們門口見。”

    顧逍亭把手機拿下來，摁滅了屏幕。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過了，天早早地便黑了，外頭閃爍的霓虹燈晃著人的眼睛，教人也平白無故覺得心煩意亂起來。

    她看向后視鏡：“師傅，麻煩你開快一點。”

    出租車司機聽到了她的電話內(nèi)容，透過后視鏡和她對上，點點頭：“曉得了小meimei，我給你壓著速度開到最快，我聽你剛剛打電話，是你家里人出事了？”

    顧逍亭：“不是我家里人，我家里就兩個人，她是朋友，想不開?！?/br>
    這時間一點也不巧，正好遇上了晚高峰的紅燈，出租車司機看了眼前頭排開的長龍，把腳從油門上松開：“你別怪我多嘴，她是怎么想不開？這世上這么多人，比自己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輕生可不是好想法。”

    “還能是因為什么？”顧逍亭仰頭看向車頂：“想不開的理由來來回回就這幾個，生活差了、窮、子女不孝順、沒朋友、老板上司太惡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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