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狗(二更)
周世寧回到家,看到了旅游歸來的兩人。 周培文瞥見她,招手讓她過去。 “有事嗎?”周世寧坐到沙發(fā)上,托著下巴看向許盈。 果然,許盈皺起眉頭:“怎么跟你爸爸說話呢?” 周世寧嗯了一聲,也不解釋,她知道這也就是句場面話。 許盈未必覺得她的話有什么不尊重的,但在人世間活了幾十年,經(jīng)驗告訴她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身段放柔軟一點,有利于利益最大化。 小狗都知道見人作揖有rou吃,何況是人。 周培文不說話,客廳里是寂靜的。 過了片刻,許盈起身向外走:“我去看看院子里的那些花,這么多天不在,也不知道長成什么樣子了……” 她打算說得自然一點,還是略顯著急了。 等到廳里只剩下兩個人,周培文點了煙,靠在沙發(fā)上,像是有些疲了。 周世寧說不是厭煩他這種姿態(tài),說到底,她甚至覺得有些奇異:明明是他找別人有事,且這件事似乎還有些棘手,但這個就是能把氛圍扭轉(zhuǎn)成讓別人覺得,是自己有求于他。 她一不小心,鼻腔內(nèi)發(fā)出輕笑。周培文把煙放到煙灰缸的邊沿,淡淡說道:“怎么?” “沒什么,想到了好玩的事情?!?/br> 他也不追問,指間重新夾起了煙:“周五晚上有個局,到時候我把地址和時間發(fā)給你?!?/br> 周世寧在心底“哦”了一聲,說道:“八千?!?/br> 像是預(yù)料到她會這么講,周培文長長地呼出一口煙,而后說道:“五千。” “六千八。” “好。你上去吧。” 周世寧拎起書包,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 臥室的穿衣鏡里,是十六歲的女孩子,穿著圓領(lǐng)T恤和及膝的裙子,神情有些呆滯,但還不至于討人厭。 怎么看,都和剛剛那種只會發(fā)生在排鐘的老鴇和妓女之間的對話,仿佛毫無干系。 她對著鏡子笑了笑,掀起T恤的下擺,利落地脫下。 終于有時間來想一想賀昭的事…… 那個時候,他戲謔著問,“分得清我是誰嗎”,被周世寧用沉默搪塞了過去。 “嗯?”周世寧訝異地低下頭,發(fā)現(xiàn)她剛剛發(fā)呆時無意識地在紙上隨意勾畫,除了無意義的雜亂線條之外,居然有叁個小小的圖案。 最左側(cè)的是小小一座山,山上有一朵花。 中間是毛茸茸的大型犬。 最右側(cè),則是一團扭曲的黑線,說不清是什么東西。 就算她不承認,可就是分得很清啊。 就連身體的狀態(tài),接納的程度,和不同的人格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不同的。 周世寧狠狠點了點頭——相比外星人入侵,還是多重人格的說法要更科學一些。 電話鈴聲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略微晾了一會兒,按下接聽鍵。 電流承載的聲音興沖沖的,像是迫不及待要和周世寧講話:“你想我了嗎?” 她一瞬間回想起這人先前興趣缺缺的模樣,以及把紙巾隨意放在她大腿時的那副表情。 當然,這些都沒有那句話來得讓人厭惡: “你自己清理干凈,我不管了?!?/br> 也不是沒遇到過更讓人討厭的事,但她就是覺得非?;鸫蟆?/br> 屏幕對面的人沒有得到回應(yīng),音調(diào)降了下來:“怎么不說話?發(fā)生什么了嗎?” 如果他打來的是視頻電話,周世寧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能看到這個人身后搖晃的長長的尾巴——出去玩嗎?帶我出去玩嗎? 是同一個人,但又不是同一個人。 她小聲地嘆了口氣,語氣已經(jīng)變成了馴狗的那種甜蜜的無奈:“我要去洗澡,一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