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巴納德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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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牧洲說,可以。 他轉身要離開,走出沒幾步,江聿梁叫住他。 “我還有個事?!?/br> 江聿梁躊躇幾秒,開口:“你今天在車上說的那個事,你能確定嗎?” 作為騙子消失在人海,和作為宗奕手下消失,代表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陳牧洲回頭看了她一眼。 江聿梁問得平靜而認真,拳卻不安地捏緊。 “我確定?!?/br> 陳牧洲淡聲道。 她的指甲有一陣沒剪了,深深陷進掌心。 江聿梁眼神微垂:“那,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陳牧洲凝視她幾秒,邁開步子走回來,撈過她手腕,展開她掌心。 江聿梁微有些詫異。 他在她掌心無聲寫下兩個字,一筆一劃。 石隴。 江聿梁雖然偶爾脫線,但總的來說還是腦子很好用一人。 基于對自己有點自知之明,她很快意識到,陳牧洲不說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不常住的地方,有被裝監(jiān)聽器的可能。 于是她無聲而嚴肅地點點頭。 下一秒,陳牧洲退后了兩步,拉出點距離。 “石隴?!?/br> 輕聲復述了一遍。 江聿梁:………… 她默默攥緊手心,抽了抽嘴角:“你能直接說,干嘛還要寫我手里?!” 陳牧洲說得也很坦然:“怕你不認識,說話解釋太麻煩?!?/br> 江聿梁無語的干笑一聲。 陳牧洲眉頭微挑:“如果跟事實有出入,那抱歉?!?/br> 說是抱歉,這語氣也沒聽出多少抱歉的意思。 江聿梁多想有力的反駁啊。 可惜她上學時候語文就稍微有點拉垮,全靠理科拉點分,后來出去上學了……水平也就停留在那時候了。 “知道了?!?/br> 江聿梁皮笑rou不笑:“真是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br> 陳牧洲嗯了一聲,轉身懶洋洋往吧臺走。 “你能意識到這點,我很欣慰?!?/br> 江聿梁沖著他背影來了套空氣軍體拳,看到陳牧洲有回頭的苗頭,立馬原地拉伸。 幸好廣播體cao動作都沒忘。 陳牧洲站在高腳椅后,轉頭看著她。 在吧臺微暗的燈下,卸掉了棱角與鋒刃,他那雙眉目顯出更深的,默然的靜謐。 他額前的發(fā)絲微濕,袖口也沾了點濕意。 看著像是在看她,卻更像是透過她在看些更遙遠的東西。 “為什么?” 沒頭沒尾的疑惑,他輕然問道。 江聿梁眉頭皺了皺:“什么?” “為什么相信我?!?/br> 江聿梁看著他,又看了眼天花板,想了會兒,無奈地搖頭笑了笑,灑脫又懶然。 “不知道誒?!?/br> 她聳聳肩:“我說實話你不會介意吧?我也沒有別的人可以相信了。” 江聿梁是活在大城市的,活在這么熱鬧又廣闊的人間。 可在她安靜后的每一秒,時間的所有孔隙都被一個念頭填滿。 ——她是一座孤島。 漂浮在黑夜的大海上,什么也看不到。 連一艘船也沒有。 即使最好的朋友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她知道,她們雖然因為尊重她沒說,其實都希望她能放下心來,去過自己的生活。 江聿梁沉默了會兒:“還有,我覺得……” 她抬眸,清明坦然地望進陳牧洲眼里。 “直覺告訴我,我可以這樣做?!?/br> 江聿梁邁開步子,經過他,坐在吧臺上,又多拿了一只杯子,在酒架上挑了只伏特加。 她給陳牧洲杯子倒了半杯,給自己倒了半杯。 “有冰塊嗎?” 江聿梁剛問,就收回了:“啊,我知道。” 她給兩個杯子里添了冰,回到吧臺,遞給他一杯。 陳牧洲沒接,江聿梁也沒在意,自顧自地拿著兩個杯子,碰了碰。 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江聿梁眉目有些愉悅,盯著杯子里的酒液,輕聲道:“告訴我,可以相信你?!?/br> 很難分辨,她是在接著上一句話繼續(xù),還是在跟他說話。 陳牧洲伸手,撈過酒杯,沒有看她,跟她的清碰一聲。 他手腕垂下,輕晃了晃酒杯。 有兩個字輕之又輕地出口,幾乎不能被人聽清。 但江聿梁捕捉到了。 他說,可以。 江聿梁無聲地翹了一瞬唇角,在那一瞬間,幾乎有淚意,她仰頭一口氣把酒喝完,把淚意也一并壓了回去。 “謝謝?!?/br> 她沖陳牧洲笑了笑。 眼眉卻承受不住這樣燦爛的笑意,透露細微的悲傷痕跡。 陳牧洲安靜地看了她幾秒,收回目光,喝了口酒,聲線微沉,沒什么起伏:“但是,沒人能保證結果?!?/br> 他知道,不用說江聿梁應該也清楚。 她曾經在極好的家境下生活過,耳濡目染,更能知道錢|權之下,一層層上去,越往上越難爬,在上面一層的人,威壓之下,就是讓你翻不得身。 而宗氏,又豈能是她個人能撼動的存在。 這也許是條很漫長的路。 就算加上他—— 也只是增加一些勝算而已。 并不代表什么。 生活不是電視劇,看似站在善的一邊,就一定會贏。 惡無法控制,沒有邊界,天然就具有更摧枯拉朽的力量。 江聿梁聽懂了,她唇角微勾,取過酒瓶,又倒了一點,這次學乖了,只倒了三分之一。 “我知道?!?/br> 她也晃了晃杯子,在空中虛畫著圈,頭跟著輕晃了晃,自言自語似的:“厭紅塵萬丈混龍蛇。” “老先生——去也?!?/br> 隨著話音落下,江聿梁笑意極深地在唇邊綻開。 憎蒼蠅競血,惡黑蟻爭xue。 …… 嘆烏衣一旦非王謝,怕青山兩岸分吳越。1 憎也好,怕也罷。 急流勇退,別過臉去不看,或許是最方便的一條路。 但絕不是最好的路。 至少對她來說不是。 江聿梁將酒喝干凈,放下杯子,轉頭時,落入一雙眼眸。 一直無聲看著她的眼睛。 “怕我醉了耍流氓?。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