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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一半會不會太少了,你家那孫子可……” “什么那孫子,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那是咱村的恩人,我兒子,你大爺!” 老六嘆了口氣,用力點頭:“好好好,我大爺,那啥,我大爺他不吃飯吶?” 魏戶祥噎了一下,隔了一會才說道:“不肯吃,倔得很?!?/br> 老六砸吧了一下:“那我大爺怕是快活不成了?!?/br> “呸!我讓你進城準(zhǔn)備的東西呢?” 老六一拍腦袋,轉(zhuǎn)身在車?yán)飺v鼓起來,接著摸出一個紅布包好的匣子,遞到魏戶祥手上,然后搓了搓手說道:“咱看過了,確實是好東西,就算沒有千年,八百年肯定是有的,留著給那孫子……不是,給我大爺?shù)趺鞘亲詈貌贿^了。” 魏戶祥打開匣子,只見一根盤根錯節(jié)的老參靜靜躺在匣中,如同枯朽的老人一般,瀕死,卻又掙扎。 他輕闔上匣子,好似定心般輕輕舒了一口氣。 一旁老六一邊拉著車一邊嘟囔道:“老魏頭啊老魏頭,你說你把祖?zhèn)鞯挠衽瀹?dāng)了讓我去換這千年人參給他續(xù)命,你是不是傻呀?” 魏戶祥沒回話,只看了一眼村口。 “啊,對了,賣這人參的人說,身子虛的人不能一下子太補,你每次就擇一根須須煮水給他喝就行,別給整根燉了,容易死人。” “成?!?/br> “還有啊,那信你要不先看看,萬一有什么需要咱去辦的事,趁著日頭還沒完全下山,咱先去給你辦了?” 魏戶祥楞了一下,看著老六花白的頭發(fā)和滿是大汗的背影,應(yīng)了一聲:“……好?!?/br> 他又掏出剛剛放好的信,一手扶著車一手拿著信,看完之后有些好笑得摸了摸一車口糧,說道:“難怪給這么多,原來是上頭要來人了?!?/br> “啥玩意?上頭來人?” 魏戶祥點點頭:“信上說,京都派了開封府的人來咱們村調(diào)查,關(guān)于咱村人越來越少以及我兒子的事,讓我們應(yīng)付著點?!?/br> 老六緊張道:“什么時候來?” “就這兩日。你等會挨家挨戶提醒一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讓大家伙都掂量著一些?!?/br> 老六急忙點頭:“老魏頭,你放心,當(dāng)初一起下的刀,不就是為了讓大家伙上同一條船嗎,不會有人出岔子?!?/br> 魏戶祥收好信,繼續(xù)推著車說道:“我倒也不是擔(dān)心這事。” “那你臉色臭得跟剛拉了屎一樣?” 魏戶祥憋了一句罵人的話,隔了一會,才無奈道:“信上說,葉師爺他沒死?!?/br> “什么?!” 見老六一臉驚恐,魏戶祥又接著說道:“不過那娃兒好像腦袋摔壞了,信上說他什么都不記得了?!?/br> 老六一臉懵:“那……這,這……” 魏戶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沒死,有些人會比我們更急。” ………… 入夜,魏戶祥點了三炷香,嘴里喃喃道:“老太婆,村里又要出大事了,我這村長也不知還有幾日活頭,你在下面等等我,等熬過了這段日子,老頭我就來下頭找你,咱一起投胎,下輩子我再好好照顧你!” 話落,他將三炷香插入妻子靈位前的香爐中,接著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妻子靈牌旁的另一尊靈位,只見上面寫著“故男魏全之靈位”,魏老頭輕撫了幾下靈位,又將靈位從龕上取下,抽了下鼻子,懷抱著靈牌來到了灶頭處,摸著靈牌上的字,老頭眼淚忍不住得往下落,見灶頭上正燉著千年人參的根須,他又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嘆了一口氣之后,將靈牌扔進了灶頭,火苗一下子吞沒了牌位,眼見越來越模糊的字跡,魏老頭噓了一口氣,拿了火鉗往灶頭里捅了捅,然后坐在灶頭前發(fā)呆。 空空蕩蕩的家,忽然,從另一頭房間里傳出一聲聲凄厲的嗚咽聲,這嗚咽聲一下子驚醒了正在發(fā)呆的魏老頭,他急忙檢查了一下人參湯,見湯色差不多就盛了一碗出來,接著雙手捧著朝發(fā)出聲響的屋子走去。 東邊的廂房里,嗚咽聲越來越響,魏老頭端著參湯,打開門,只見廂房的床 榻上,躺著一個“東西”,之所以說他是“東西”,因為他像人一樣會呼吸會起伏,但是仔細一看,他沒有手跟腳,渾身纏滿了繃帶,繃帶上還隱隱約約露出紅色的血跡。 魏老頭將人參湯放在桌上,來到床榻前,忽然跪在地上說道:“兒啊,是爹對不住你,但是爹也沒有辦法,爹托人給你買了千年人參,爹是想救你的,真的想救你的,你身體不適,不肯吃飯,那就喝點參湯,好不好?” 床上的“東西”似乎極其憤怒,卻依舊嗚咽著不說一字,繃帶上的血跡又加深了,魏老頭一看,立馬急了:“兒啊,你千萬別動,你的傷口都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了,你這樣傷口又得開裂了!” 那“東西”猛然張大口,這才看見,原來他的舌頭被割了!甚至連眼睛都沒了!他無法說話,也無法直視他人,但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訴說著他的憤怒! “爹知道你想死,但是爹不能讓你死,你若死了,我們這個村子也就完了,爹死了不打緊,可是村子里還有那么多人,爹不能讓他們死……” “啊,對了,有個好消息,你聽了一定高興,葉師爺他沒有死!” 床上原本暴怒的身軀,在聽到葉師爺?shù)拿謺r,一下子平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