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很聽話的趴在憐星腳邊，仿佛一條聽話的狗。而那雙泛紅的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在地上，砸出一個(gè)個(gè)小坑。

    憐星望著川流不息的河水，猛地一腳踩在綠衣受傷的右手上。只聽一聲脆響，綠衣的右手算是徹底廢了。綠衣疼得衣衫都濕透了，可是她不敢求饒，只能將左手深深陷入泥里，拼命抑制那錐心的痛苦。

    良久，憐星才松開腳，神色怏怏地道：“下一次，你就沒那么好運(yùn)了……”

    “謝二宮主不殺之恩。”綠衣趴在地上，啞著嗓子道。

    乘船順流而上，在一處大石旁停下。穿過層層密林，一個(gè)巨大的山谷出現(xiàn)眼前。哪怕是在深冬，此處的花草樹木依然生機(jī)勃勃，宛如春時(shí)。

    誰又能想到，被江湖上恐懼厭惡的移花宮，竟然建在這樣的人間仙境里。移花宮內(nèi)都是女子，衣著秀美飄逸，行走間更像天上宮娥。

    “二宮主！”“二宮主！”

    憐星所到之處，弟子們皆垂首行禮。她神情冷淡地穿過長廊，徑直往移花宮中央的一座小樓走去。推開門，除了平日灑掃的婢子，竟然再無其他人。

    “無缺在哪？”她叫住其中一個(gè)婢子，冷聲道。

    “公子被大宮主喚去，至今未歸。”婢子垂首，恭敬回道。憐星聞言，微微一驚，隨即面露歡喜之色，轉(zhuǎn)身就往邀月住處行去。

    “恭喜jiejie練成《明玉功》第八層。”憐星一進(jìn)屋，立刻察覺邀月的武功更強(qiáng)了。她面帶笑意，緩緩開口道。

    邀月眉宇間仍是一片冰寒之色，只眼神稍稍有了些溫度。她看著憐星，忽然道：“為什么不殺玉秀那賤婢?！?/br>
    聽她提起這事，憐星也沒有半點(diǎn)心虛，只語氣平淡地道：“有時(shí)候，死反而是便宜了她們?！?/br>
    似乎是想起了舊人，邀月眼神愈發(fā)幽深，仿佛透著寒氣的深譚。憐星將她的神情瞧在眼里，知她定也是想起了江楓和月奴，忽然就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地道：“算了，她到底不是她，我讓人去了結(jié)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邀月打斷道：“憑什么算了，他們當(dāng)初害得我們姐妹那么苦，我為什么要放過他們！”

    憐星此時(shí)已不知道邀月說的‘他們’，到底是指‘玉秀和韓九張’，還是‘江楓和花月奴’。只見邀月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上一陣扭曲，戴著癲狂的笑意道：“這件事不用你管，已經(jīng)有人替我們?nèi)⒘四琴v婢……”

    起初，憐星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以為她是叫了弟子去動(dòng)手。忽然，她想到了本該在這的花無缺卻沒了蹤影，她不由大驚，脫口而出道：“jiejie，你難道是讓無缺……”

    邀月打斷了她的話，冷冷看著她道：“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憐星臉上的擔(dān)憂頓時(shí)僵住，好半晌才喏喏道：“可是……他才八歲，就算要讓他們兄弟相殘，此時(shí)也未免太早了?！?/br>
    “早？我恨不得明日他們兩個(gè)就動(dòng)手！”邀月猛地站起身，盯著憐星的眼睛，厲聲道：“你不準(zhǔn)插手此事，只要他一天不動(dòng)手殺了那賤婢，他就休想出來?！?/br>
    待邀月走后，憐星幾乎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呀，他們兩個(gè)如此對我們。我……我怎么可以心軟?！?/br>
    這是一處鐵鑄的屋子，只其中一面墻上有個(gè)兩掌寬的小窗用來通風(fēng)。屋子里有個(gè)鐵架子，架子上綁著個(gè)人，一個(gè)已經(jīng)看不出容貌的女人。

    她的臉被劃了許多刀，那些傷口早已潰爛，甚至往外留著膿水。她的衣衫更是被鞭子抽打得破爛不堪，幾乎可以說是衣不蔽體。

    大概連她最親近的人在此，都無法認(rèn)出她是誰?？砂⒚贾?，她是二宮主身邊的丫鬟，還曾將外頭買來的糕點(diǎn)分給她們這些小孩子的玉秀姑姑。

    只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成了移花宮的叛徒。

    花無缺不忍地別開頭，握著劍的手無論如何也舉不起來。雖然師父的命令不可違抗，可他就是下不去手，尤其對面這人還是曾經(jīng)待他很好的玉秀姑姑時(shí)，就更下不去手了。

    “公子，你……你殺了我吧?！庇裥愦藭r(shí)的聲音早已不復(fù)當(dāng)初的清脆動(dòng)聽，就像世上最粗糙的料子相互揉搓發(fā)出的。

    她清楚兩位宮主的性情，也知自己定是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當(dāng)她看到來的人是花無缺時(shí)，竟隱隱有些慶幸，死在他的劍下，定是比死在兩位宮主手里好受些。

    “玉秀姑姑……”花無缺抬頭看了眼她的臉，隨即有些難過地垂下頭道，“我不想殺你。”

    玉秀輕輕一笑，笑聲嘶啞又難聽，可是阿眉卻分明從里面聽出了一絲溫柔。

    “公子……在移花宮是由不得你想不想的。只要她們讓你做的，無論對錯(cuò)，你都不能反抗?！彼坪跸肫鹆耸裁矗樕祥W過一絲甜蜜，很快，這甜蜜又淹沒在了無盡的痛苦中。

    “來，抬起劍，殺了我?！?/br>
    花無缺握緊劍，不說話也不動(dòng)，就像一顆倔犟的石頭，死死釘在地面。玉秀看著他，忽然就瘋狂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兩位宮主的嫡傳弟子，竟然有顆好心腸！真是可笑……可笑至極！”她笑著笑著，竟留下血淚來。那是她眼淚流過傷口帶出的血，看上去仿佛厲鬼一般。

    阿眉仍是站在一旁瞧著，心里卻早已想到了別處：若是今日被派來監(jiān)督公子殺人的是臘梅姐，她定會被嚇個(gè)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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