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侯爺是不會說什么的,他向來不管這些瑣事。更別提他已經(jīng)對這個兒子生了嫌惡,深以他為恥。 知道自己的行蹤瞞不過眼線遍布侯府的周玉茹,許燼也沒想過要瞞著。以周玉茹傲慢且愚蠢的性子,必然對自己見過什么人不感興趣,也不會相信自己會跟皇城的大人物攀上關系。 這樣正合許燼的心意。他每日大大方方出門,在約定好的時間去到茶樓,與老者交談約莫半個時辰再回去。從文章詩詞談到對書中某句話的理解,又談到對當今政策時局的一些看法。 如此持續(xù)了大半個月,這一日許燼來到茶樓,沒有見到老者。往常侍奉在老者左右的小廝遞給他一枚印章,說是先生不日便要離開皇城。若他愿意拜先生為師,可持此枚印章去到學士府,隨先生出游。若是并無拜師的意愿,這枚纂刻的印章就作臨別禮物贈與他。 許燼接過印章貼身放好。他沒有急著立刻就去學士府拜見,而是回了侯府沐浴更衣后,第二天清早才去到距離侯府四條街之遠的學士府。 有資格以學士二字建府的,皇城中唯有一位,那便是曾經(jīng)身為帝師的王大學士,也是當世的大儒。許多讀書人擠破腦袋都難得登入他家的門,能夠入他眼收為弟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能有這樣一位有學識的老師教導,許燼哪兒會有不愿意的。之前他去那座茶樓本就是為了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著在那兒喝茶的大學士。就算沒有緣分碰上面,與那些進入殿試的考生結(jié)交一番也無不可。他現(xiàn)在的處境太糟糕了,能得一點助力是一點。 就是不曾想他的運氣這般好,當真遇到王大學士了。大學士要離開皇城出外游歷是許燼沒料到的,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他也能跟隨著離開侯府。 學士府沒有建在喧鬧的街市,四周有些冷清。門口兩頭石獅子光溜溜的,枯葉打著旋兒飄落到石獅子的頭頂,像是鑲了一葉黃頭發(fā)。 此次出門許燼是沒有帶小白貂的,他拂了拂衣袖,上前去叩門。吱呀一聲,老舊的大門從里被打開。眼熟的小廝見小少年來了,連忙引著他去到正廳見先生。 你來了?王大學士確實是在正廳,手頭拎著一個籠子,里面養(yǎng)著一只鸚鵡。腦袋頂部的毛是黃色的,兩腮微紅,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 聽到聲響,豆豆眼望過來,睥睨著許燼,張口一連叫了好幾聲:美女美女,好靚的美女。 王大學士滿臉尷尬,手虛虛握拳湊到唇角咳嗽了一聲,屈指彈了下籠子,板著臉教訓不懂事的鸚鵡:瞎喊什么?這亂七八糟的什么東西,我可沒教過。 鸚鵡受驚似的跳了起來,頗似人般氣急敗壞,扯著嗓子吼:糟老頭子壞得很! 許燼面無表情,嘴角默默抽搐著,暗道這情景跟他想的大不一樣。看來王大學士當世大儒光環(huán)下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還有待商榷呢。 一老頭一鸚鵡罵得有來有回,許燼就在一邊看著,種種心情都喂了狗。所謂的拜師也沒個正規(guī)流程,連杯拜師茶都沒來得及敬,許燼就被跟鸚鵡吵架吵輸了的大學士趕出了府,丟下一句十日后離開皇城就砰的關了門。 許燼心情復雜,懷疑自己是不是遭到了詐騙,為何大學士私底下是這樣的? 不管怎樣,他是王大學士的關門弟子了。老頭子說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從前,收他一個弟子已經(jīng)夠夠的了,此后不再收學生。 即將離開皇城,許燼心里輕松了些。但他不想就這樣走,臨走前悄悄做了一件事。 沒過兩日,皇城里流言四起。周玉茹少有出門還未察覺,與小姐妹約著出門玩的許茵卻是快要氣炸了。連午膳都顧不得吃,咬著牙坐馬車回到侯府,直接去見了周玉茹。 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周玉茹一心備孕,閑著無事都在做嬰孩的衣裳與虎頭鞋,期盼早點迎來兒子。見女兒拉長著臉,便放下手中針線,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許茵深吸一口氣,心頭憋著的火卻沒能消下去,又委屈又埋怨:娘,您是不知道,關于我們侯府的流言傳得滿大街都是。 說是流言也不準確,畢竟外面說的都是實情。許侯爺接回許燼這件事沒有大張旗鼓,少有人知道侯府多出了一個小少爺。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 許侯爺對外宣稱許燼是外室之子。外室連妾都不如,誕下的孩子的確算不得侯府正經(jīng)主子。要么丟在外面別搭理,既然把人接回了侯府,那就該養(yǎng)著啊。不說要對他多好,至少偌大個侯府,給點吃給點穿總不算難。 然而許侯爺是個不負責任的,侯府的當家夫人又是個善妒的。對這孩子喲,打罵不歇。住的是最偏僻、最破的小院子,吃食上多有苛待,連餿的、爛的也給人孩子拿去吃。真是人不如狗,養(yǎng)在主院的那條狗還天天吃新鮮rou咧。 初入侯府,周氏便變著法兒地折騰人家。大夏天的讓人天天去給她請安,從天微微亮就站到她院子外面等著,一等就是大半天。等到毒辣的太陽高懸于空中,她倒是吃過午膳小憩了,揮揮手又讓人家回去,說是明兒接著來。 這還不算哩,周氏的心腸何其歹毒,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請來一位半吊子又道德敗壞的夫子,說是教小少爺念書。結(jié)果書是沒念兩本,人倒是被打得半生不死。那握筆的手掌都被打得血rou模糊,險些廢了一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