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人迅速地分散開，而為首的那人則是選定一個方向，用長劍撥開深長的草叢。見沒什么收獲，又徑直往前搜。什么東西踩在干草上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那人快速轉(zhuǎn)身，長劍猛然削過去，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只兔子。

    他吐出口氣，渾身繃緊，并沒有放松警惕，提起長劍又往前走。過了一刻鐘，鼻間傳來泥腥味兒，越往前越重。不，不對，是血的味道。

    那人心中一凜，立馬就想要撤走，脖頸上卻悄無聲息架了一柄冷劍。劍鋒一拉，guntang的血從他的脖側(cè)流下來。傷口雖長，但不致命。

    二十幾個暗衛(wèi)的身影在周圍逐漸顯現(xiàn)，許燼站在那些人中間被保護得密不透風(fēng)。除了衣服臟了略顯狼狽，倒是沒有受傷。

    你果然沒死。史進盯著月光下那運籌帷幄的青年，有些不甘地抿唇。手中的長劍被剿下，身上的暗器也被搜走了，現(xiàn)在的他毫無威脅。被身旁的人一腳踢中腿彎，不受控地朝許燼跪了下去。

    讓你們失望了，我確實沒死。不僅沒死，還活得挺好。許燼上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看著這個自己信任有加的手下，不解地問了句：為什么要背叛?

    這人在七年前就跟在自己身邊做事了，是他跟隨王大學(xué)士游歷期間收到身邊的。原是一個鏢師，被小人誣陷身陷牢獄。許燼碰巧路過那個小縣城便隨手救了他，還了他清白。

    史進感念他的恩情，自愿跟在他身邊為他驅(qū)使。在這幾年里，許燼自認(rèn)待他不薄，故而想不明白這人背叛的緣由。

    一開始史進不愿開口，可隨他同來的十余人悉數(shù)被殺，那些暗衛(wèi)劍上的血都還在往下滴。他明白大勢已去，又等不到救援。如今他為魚rou，不開口鐵定就是一個死。

    開口的話，萬一舊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大發(fā)善心寬恕他，愿意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他不想死，他還有事情沒有去做。

    我說，我什么都說。史進終究還是低了頭，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在許燼高中狀元時就有人找上他，要他作為暗樁，將許燼的一舉一動傳遞出去。史進起初是不肯的，但那人以他meimei的性命相要挾。要是他不愿意配合，他那可憐的meimei隨時會香消玉殞。

    史進從小父母雙亡，就留下一個meimei相依為命。后頭遇上旱災(zāi)，他將meimei安置在破廟，自個兒出去找吃的。結(jié)果等他捧著吃的回來，卻不見meimei的人影。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自己的meimei，然而始終沒有線索。知道m(xù)eimei在那些人手上，他猶豫、掙扎過很久，最終妥協(xié)了，倒向另一邊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我也是沒辦法。我meimei在他們手上，我又能怎么辦?史進說著說著激動起來，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他都是被逼的，要是他不背叛，他meimei就要死了啊。

    你可以把這事告訴我，不過你沒有。許燼目光平靜，一點沒有被這個所謂為了meimei的理由所感動：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所以臨死前，你還有什么遺言么?我倒是不介意大發(fā)慈悲地聽一聽。

    史進視線震顫，知道自己還是逃不過一死。他匍匐在地，只哀求許燼一件事：求大人救救我meimei吧。她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jì)，不該就這么死去啊!我跟隨大人這么些年，不說功勞也有苦勞。求大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下我meimei。

    不說功勞也有苦勞?許燼念著這幾個字，倏的笑了：沒想到我身邊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認(rèn)真算來，當(dāng)年我救下你，使你免于牢獄之災(zāi)，這是我對你的恩。是你自愿跟隨于左右，說要做牛做馬報答我。我念你一片赤誠，又有些功夫在身，便同意了。

    這些年在衣行住食上，我從未對你們有所苛刻。受了傷用的傷藥是最好的，月銀也比一般的府衛(wèi)多上兩倍，節(jié)假日允許你們回家探親。而且你們的親人我也安置好了，自會有人護著他們的安全，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

    可以說，在我這兒做事的人待遇都不會差。而你做的只是分內(nèi)之事，居然跟我提什么功勞、苦勞?許燼唇角的笑意有些涼，嘆息道：看來是我太寬容了，讓你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錯覺?

    史進臉色一白，手指骨捏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是我錯了。不敢奢求大人的原諒，只求大人出手救下我meimei，她是無辜的。

    許燼轉(zhuǎn)身，不欲再看他：無辜與否跟我有何干系?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普度眾生這種大功德的事留給圣人去做吧。至于你meimei，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你要想得好一點，說不定她從那群人手上逃掉了呢?

    怎么可能!她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逃脫得了!見許燼當(dāng)真見死不救，史進怒目圓睜，張口就要罵。然而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一道劍光閃過，他的腦袋已經(jīng)滾落在了地上。眼睛仍舊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主子，追兵已經(jīng)悉數(shù)清理，可以啟程了。

    許燼頷首，臨走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具無頭尸體，波瀾不驚地轉(zhuǎn)身走人。

    由于是輕裝騎馬，十幾天的路程硬是壓縮到短短八天。等許燼風(fēng)塵仆仆進到皇城，已經(jīng)是傍晚了。他沒有回家，直接穿著那身臟衣服就入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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