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紈绔面前耍心眼讓他心甘情愿為你遮掩事實(shí)，是在挑戰(zhàn)他們的自尊，縱使最后結(jié)果是鄭霽月得償所愿，但是齊鑒書仍舊心里悶著一口氣，不爽快。

    何況鄭霽月要見的人是江楠，若是他當(dāng)做引薦人把人送進(jìn)來還不算什么，趕出去就什么事都沒有，這次是借他齊鑒書女伴的身份進(jìn)來，暗里卻在關(guān)注江楠，他活像個擋板，換誰都不會痛快。

    鄭霽月知道這層關(guān)系，可是她不在意。

    對，就是不在意，她又不想傍大款，不需要討好齊鑒書，再則目的已經(jīng)大到了，她成功混進(jìn)江楠的圈子，可以順利見到他，此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不就只能當(dāng)個擺設(shè)？

    鄭霽月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釣魚都可以狠心絕情，她自認(rèn)利己主義，沒有人可以比她更愛自己。

    包廂里四處快活，靠近門邊的是唱k，一個男人摟著年輕女孩，唱得忘我深情，鄭霽月一看歌名。

    《紳士》。

    也不知道在內(nèi)涵誰。

    她索性裝小白花，勾著齊鑒書的手，要握不握的，手指冰冰涼涼的。

    齊鑒書回頭望，她便抬頭看他，露出甜笑。

    他一瞬間恍惚真以為她是他處了幾個月的女朋友，握緊了她的手，一掌便能包住，到底還是心疼她，低了頭問：“冷？“

    她也不矯情，點(diǎn)頭。

    “身子也太弱了。”他無奈道，“聞昌，關(guān)冷氣?！?/br>
    “好嘞，齊哥?！?/br>
    坐在角落打牌的人按了遙控器，呼呼往骨子里吹的冷風(fēng)停下來，等了一會，冷氣散的還沒有那么快，齊鑒書把門打開，空氣流通進(jìn)來，一會功夫就暖起來了。

    這春天本來就不熱，只是一群少年人躁得很，早早開了冷氣，不怕凍。

    坐著唱k的人注意到他來了，還帶了小姑娘，甩了甩挑染紅綠的頭發(fā)，扔下話筒跑過來，重重拍了一下齊鑒書：“什么情況，小四爺？”

    小四爺是戲稱，他在家里排行第四，此時(shí)叫他是調(diào)侃。

    小姑娘躲在齊鑒書后邊，整個被遮住了，他忙伸頭左瞅右看，想看一眼人長什么樣子，結(jié)果被拍了一下頭，很重，帶著警告的意味。

    “別嚇著別人?！?/br>
    他咿呀怪叫起來：“就這還算別人啊，不得是嫂子嗎？“

    鄭霽月聽見他沒吱聲，等于是默認(rèn)。

    心里更是覺得有趣，探頭去看他表情，帶著笑意，小聲說：“我是嫂子？”

    眼睛被一只手蒙住，推到后頭去。

    齊鑒書惱羞成怒。

    此時(shí)王侃世已經(jīng)看清了她的臉，嘖嘖稱嘆。

    “你們這一個多愁多病身，一個傾城傾國貌，快來唱一出西廂記與我們聽?！?/br>
    鄭霽月跟著：“我要嫁張生?！?/br>
    捂著她的手緊了緊，等到打發(fā)走了王侃世，他方才放下手，女孩眼睛卻往前看，渾然忘了自己剛才講過什么了。

    “找什么呢？”

    齊鑒書壓下心里的變扭，淡淡問。

    “該找的人呀。”

    鄭霽月含糊其辭。

    粗略一掃有幾個金玉其外，或許敗絮其中的公子哥，有的有女伴，有的沒有女伴，氣質(zhì)截然不同，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衣品上流，雖然語言輕浮天生愛玩，但皆沒有二流貨色。

    她心中又存了個疑惑。

    陳妍妍遇到的到底是哪個江楠？

    真給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氣到了又顯得他認(rèn)真，段數(shù)不夠，不在意他又做不到，齊鑒書這副溫潤淡然的模樣也將將破功，氣笑地捏了捏她的耳朵，鄭霽月沒躲開，不妨被抓個正著，她耳朵怕癢，一時(shí)嬉笑出聲，往后面藏，不妨雙雙倒在沙發(fā)上。

    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最喜歡什么？

    起哄。

    王侃世先看到了，撫掌笑：“送小四爺入洞房！”

    鄭霽月沒有閑工夫和他鬧，在一眾尖叫嘈雜聲，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頭發(fā)，把壓皺的白裙扯平，領(lǐng)口纖細(xì)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xiàn)，冷白細(xì)膩的皮膚，落入他的眼底，仿佛高山上不染塵埃的蓮，讓他想到一個人。

    他往邊上看了一眼，完全是下意識，鄭霽月見他神色恍惚，便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一堆人擋在前面，舉著酒杯大肆狂笑，光怪陸離的彩燈刺得她眼睛生疼，三三倆倆擠在一起的人總有一丁點(diǎn)空隙，鄭霽月便在這空隙中見到了自己相見的人。

    綢緞黑襯衫，俯身貼近臺球桌，球桿對著一顆白球，他的呼吸如野獸蟄伏，脊背隆起，讓她立刻想到紀(jì)錄片野X難馴的狼狗，呲著牙，獸眸中兇光畢顯。

    因?yàn)闊艄馓?，之前她一直沒有注意。

    她的頭皮發(fā)麻，卻滿是遇到危險(xiǎn)的興奮感。

    她輕聲呢喃：“3…”

    “2…”

    “1…”

    幾聲清脆的碰撞聲，視線又被狂歡的人群擋住，眾人喊她嫂子，要給她遞酒，她盛情難卻，接了一杯，抿了幾口就劇烈咳嗽起來，仿佛是受不了太烈的酒，遞酒的人也沒想到她這么不能喝，撓了撓頭，在齊鑒書的責(zé)備目光下訕訕走開。

    她扶著茶幾，一只手捂著心口，假意喘了幾口氣，因刺激眼角發(fā)紅濕潤，濕漉漉眼睫半垂，西子捧心也未必有如此柔弱動人之感，齊鑒書拿著手帕輕輕拭去將落不落的淚珠，他們貼的極盡，親密至極，正在此時(shí)，鄭霽月又看到他了。

    懶散地靠著臺球桌，用巧粉擦拭桿頭，桌面上其余三個彩球都清空了，想必是一桿進(jìn)洞。

    野獸的直覺總是很準(zhǔn)，似乎是注視的時(shí)間過長，對面的人抬了頭，直直往這邊望來，在對視的一刻，鄭霽月仿佛看到幽幽的綠光，渾身的寒毛乍起，但是她沒有移開視線，反而比著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鼻尖紅紅的，眉間微蹙，眉目流轉(zhuǎn)間有淚意，一副脆弱至極的神態(tài)，男人注意到不止齊鑒書在照顧她，其他在場男性都在偷看她。

    真的會哭出來嗎？

    江楠漫不經(jīng)心想。

    下一幕齊鑒書湊近了，兩人耳語幾句，鄭霽月側(cè)臉不再看他，對齊鑒書彎了彎眼，甜得像草莓冰淇淋。

    江楠才陡然清醒。

    那是齊鑒書的女朋友。

    他拋了拋手心的白球，把插曲拋之腦后，按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探究欲，重新投入桌球。

    他們一堆人玩的游戲也很雜，一桌七個人在玩真心話大冒險(xiǎn)，三男四女，轉(zhuǎn)酒瓶，被指到就需要選擇一個真心話或大冒險(xiǎn)。

    她和齊鑒書就坐在邊上，頓時(shí)被熱情地邀請參加，她想問剛才那人的名字，但大家好像一碰到那部分區(qū)域，就避如蛇蝎，導(dǎo)致臺球桌只有兩三個人，她便也不好問，緘口不提。

    可機(jī)會正巧就送上門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助她。

    啤酒瓶前端緩慢移動，瓶口差一點(diǎn)錯過，斜斜指向她放在沙發(fā)上的手。

    指尖纖細(xì)粉嫩，干凈沒有藏垢。

    “冒犯了，嫂子，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xiǎn)？”

    其中一個男生笑嘻嘻地問，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鄭霽月思索片刻。

    “大冒險(xiǎn)?！?/br>
    轉(zhuǎn)瓶子的男生看了看邊上的齊鑒書，摸了摸鼻子，本來準(zhǔn)好刁難人的回答咽進(jìn)嘴里。

    “請?jiān)趫龅囊粋€異性喝酒。“

    另外幾個摩拳擦掌的男生哀嚎：“熊大！要不要這么無趣??！“

    ”就是啊，水過頭了！“

    齊鑒書倒是安靜靠在沙發(fā)背上，噙著笑看她，沒有理會。

    鄭霽月無視他們的抗議，掠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和她對視的人都不免有閃躲，她的眼睛太漂亮，盯著人就能產(chǎn)生悸動。

    最好的對象應(yīng)該是齊鑒書。

    大家默認(rèn)等她動作。

    然而鄭霽月起身向里面走去，光影斑駁的角落。

    眾人目光隨之移動。

    當(dāng)看到她停在誰面前，齊齊瞪大眼睛，王侃世看見了，低低寒感嘆了一句。

    “C，真勇?！?/br>
    一雙圓頭米色低跟停在他眼下。

    江楠脊背舒展，活動筋骨似的揉了揉肩膀，專心擦粉，頭都未抬：“有事？”

    綢緞更貼膚，勾勒出浮想聯(lián)翩的線條，扣子解了兩顆，鎖骨附近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袖子卷了兩圈，漫不經(jīng)心地散發(fā)致命的荷爾蒙。

    真冷淡。

    見人遲遲不回應(yīng)，江楠頓了頓，才掀眼皮看去。

    齊鑒書女朋友，一副純純高中生的樣子。

    江楠記起來，她又不說話，當(dāng)下開口，帶了點(diǎn)不耐煩：“不說就讓開?！?/br>
    下一刻便聽到她開口，怯怯的。

    “你叫江楠？”

    “是。”

    啊，就是你，江楠。

    “可以請你喝酒嗎？”

    遞過來一杯威士忌，玻璃杯折射透亮的液體，手更好看，俏生生的。

    他的手撐著桌臺，正好彩燈打在他優(yōu)越的眉骨上，冷臉也精致好看得讓人心動。

    “我說不呢？”

    女孩低了頭，舉著酒杯的手垂下。

    或許是他的玩伴看不過去，過來搭著他的肩，笑笑：“你別在意，他就這德性?！?/br>
    不爽。

    他此刻不應(yīng)該痛哭流涕跪在陳妍妍面前嗎？

    憑什么還可以在這么紙醉金迷的地方消費(fèi)？

    藏在頭發(fā)硬影里冷笑，她調(diào)整好表情，抬起臉再次發(fā)問，這次是對著旁邊的人：“那可以麻煩你喝一杯嗎，這是大冒險(xiǎn)的任務(wù)。“

    聲音軟軟的，讓人拒絕不了。

    金銘答應(yīng)，正準(zhǔn)備接過，似乎是女孩手沒拿穩(wěn)，還沒等他接住，杯子就掉在地上，清脆的脆裂聲，琥珀色的液體四處飛濺，但大多數(shù)都灑在了旁邊的人身上。

    氣氛凝滯。

    金銘快速看了一眼江楠，對方抿唇，面無表情，這是發(fā)怒的前兆。

    江楠盯著她慌張的手，輕聲：“你故意的。“

    鄭霽月捂著嘴，眼里有點(diǎn)點(diǎn)星光，連忙搖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否認(rèn)：“對，對不起，我剛才沒拿穩(wěn)……“

    齊鑒書來了。

    “怎么了？“

    他環(huán)視一圈，基本了解狀況，拉著女孩的手，讓她往后躲：“霽月不是故意的，江二，我賠你一件新的?！?/br>
    江楠沒理他，看著身上的水澤，吐了一口氣，摸出口袋里的男士香煙，還剩小半，點(diǎn)燃了一根，瞇著眼敲了敲桌沿，似乎在思考對策。

    他沒見過觸霉頭完全踩他的雷區(qū)上的人。

    何況誰不知道江二睚眥必報(bào)。

    忽然他笑了笑，用煙頭虛指了藏在齊鑒書身后的半個側(cè)影：“你，把這盒煙抽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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