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容舒一怔,驀地想起來,孫道平說的搭把手,是在解開顧長晉上裳后用力撐住他的肩膀。 如此孫道平方能在他背部施針。 她之所以會(huì)知曉,是因?yàn)榍笆浪策@樣搭把手過。 先前她沒想起來這茬,就愣愣地留在屋內(nèi)。 早知道,她應(yīng)該跟去小廚房的,盯著婆子燒火也好過摸著顧長晉赤裸裸的肩同他面對面兒做斗雞。 孫道平與顧長晉的眼睛同時(shí)望了過來。 容舒放下手里的團(tuán)扇,走過去。 孫道平拿出針囊,對容舒道:顧大人坐起后,夫人您給大人把上裳解開,用力撐住他的兩肩,確保顧大人的身子不動(dòng)便成。 容舒施施然應(yīng)好,卻沒動(dòng),等著顧長晉開口。 以她對他的了解,顧長晉定然不會(huì)讓她這樣搭把手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聽他道:衣裳我自己解,也不需要人撐著,孫醫(yī)正,我能坐定。 那怎么成?顧大人,下官今日用的是甲針,針刺入xue道時(shí)既癢且痛,您如今身子太弱,未必能受得住。一旦動(dòng)彈,下官這次施針便要前功盡棄了。孫道平板了板臉,似是想到什么,又道:顧大人不必覺著害臊。 顧長晉又怎會(huì)覺得害臊? 容舒其實(shí)知曉顧長晉在顧忌什么,大抵就是不喜被她碰觸吧。 哦,也不愿在她面前輕解羅裳、寬衣解帶。 他不喜她,會(huì)有這樣的顧忌,容舒倒也理解,適時(shí)地接了一句:妾身喚常吉進(jìn)屋吧,我力氣小,還是讓常吉來幫忙穩(wěn)妥些。 顧長晉還未及說話,孫道平便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那廝是個(gè)不講理的,本官可不愿意叫他壞了我的事。說著撇撇嘴,一臉的嫌棄。 容舒無奈,又道:那換橫平如何?話出口便立馬想起橫平一早就被顧長晉遣去了刑部。 顧長晉顯然也想到了,沉默了幾息后便道:橫平不在府里,那便麻煩夫人了。 容舒頓了頓,沒再說話。 孫道平不懂情愛,瞧不出容舒與顧長晉之間的生分疏離,脫了鞋子便上榻,從針囊里抽出一根長針。 見顧長晉一動(dòng)不動(dòng),忙催促:顧大人,快脫衣裳,下官要施針了。 顧長晉穿著霜色的里衣,外頭罩著件松青色的外袍。他面無表情地垂下眼,蒼白修長的手指先解下外袍,之后解開里衣的帶子,再慢慢脫下。 男人的胸膛、腰腹、還有左肩都纏著雪白的布帛,他本就生得白,身上的皮膚被布帛襯出一種清貴的玉色。 寬肩窄腰,鎖骨如山巒起伏,仿若畫師精心描繪出的一撇遠(yuǎn)山影。 容舒規(guī)矩得很,眼始終垂著,不曾往上抬過。 她跪坐在顧長晉的前方,聽孫道平的號令,雙手搭上他寬闊的肩,十指微微用力。 到底是上輩子做過的事,做起來也算熟門熟路,動(dòng)作輕柔卻不乏力度,還細(xì)致地避開了他左肩的那處箭傷。 顧長晉還起著低熱,身上的肌膚稱不上guntang,但也比尋常人的要熱些。容舒微冷的指撐在上頭,像是握住了一個(gè)玉手爐。 二人的呼吸都放得極輕。 容舒始終低著眼,視線落在他膝上的小毯,那上頭繡著竹葉,她便慢慢地?cái)?shù)著,一片、兩片、三片 顧長晉也垂著眼,目光落在她裙擺繡著的綠萼梅,上頭的花瓣層層疊疊,如香雪抱衣,蓊然香氣撲面而來。 很快顧長晉便反應(yīng)過來,那清清冷冷的香氣是她身上的軟香。 這香氣并不濃烈,卻似曾相識(shí)。 仿佛曾經(jīng)也有過這么一幕,也有這么個(gè)人,將他圈在冷香澹澹的方寸之地,讓他掙扎不得,猶如困獸。 噗通噗通噗通 幾乎在那似曾相識(shí)的感覺盤旋在心間時(shí),他的心便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般,愈跳愈快。 這樣的心悸感,在夢里也曾出現(xiàn)過。 顧長晉一雙沉如深潭的眸子漸漸冷下,心跳得愈快,他周身的氣息便愈冷。 好似要用強(qiáng)大而冰冷的理智壓下那絲guntang炙熱的不安分。 時(shí)間過得極慢,等到顧長晉身上的金針一根一根抽出來時(shí),孫道平出了一身汗,顧長晉也出了一身汗。 容舒倒是沒出汗,就是手臂酸。 她瞥了眼更漏,三刻鐘,足足三刻鐘,她的手臂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fù)瘟巳嚏姟?/br> 手垂下時(shí)她手臂都要發(fā)抖了,腿腳也跪麻了。 她撐著腿,正要起身下榻,忽聽孫道平道:勞煩夫人給顧大人擦擦汗,下官還要給顧大人重新敷藥。 容舒心里嘆一聲,從腰間抽出帕子,然而手才剛伸出去呢,便被輕輕擋住,緊接著是一聲冷淡的:我自己來。 容舒怔了下。 顧長晉說話慣來沒甚情緒,旁的人可能分辨不出他話里的情緒,可她到底與他成親了三年,多少能從他的語氣覺察出他的不耐煩。 容舒也不知曉他這點(diǎn)不耐是因著施針難受呢,還是因?yàn)樗?/br> 大抵還是因?yàn)樗桑欓L晉受傷就如同吃茶喝水般尋常,就沒見他因?yàn)閭谔鄱羞^不耐煩。 容舒也不覺難過,低眉順眼地遞過手里的帕子,笑笑道:郎君先用妾身的手帕,一會(huì)妾身讓盈月再送幾條布帨進(jìn)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