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聽罷常吉的話,容舒差點(diǎn)兒沒站穩(wěn),跨過門檻時被絆了下,頭重重磕向門欄。 姑娘! 盈雀、盈雀慌忙扶住她。 容舒用力地掐著指尖,深吸一口氣道:馬上回去侯府。 前幾日她才回了侯府一趟,那會沈氏還是好好的,連讓她在清蘅院過一夜都不肯,非說顧長晉還未病愈,讓人送她回了梧桐巷。 怎會忽然就病倒了呢? 馬車飛快駛離梧桐巷,容舒一路回想著上輩子的事。 前世因著長安街遇刺,她并未回門。一直到顧長晉的傷大好后,方才回去侯府的。那時沈氏已經(jīng)大病過一場,容舒回去時,她雖虛弱,但至少身子是一日日見好的。 那會阿娘生病,也沒人來梧桐巷告一聲,現(xiàn)下侯府卻急匆匆派了人來 容舒不敢再往下想。 清蘅院。 承安侯容珣焦灼地在正屋外踱著步,大夫已經(jīng)進(jìn)去半個時辰,到這會都還未出來。倒是周嬤嬤帶著幾名丫鬟,端著一盆盆血水從里頭進(jìn)進(jìn)出出。 那觸目驚心的紅看得容珣心口直跳。 想到沈氏做的事,一陣火氣直往心里拱,然而那火沒燒多久,又立馬被焦灼慌亂的情緒生生澆滅。 容舒匆匆進(jìn)了月洞門,抓住容珣的手臂,問道:父親,阿娘如何了? 容珣看到眼眶泛紅卻強(qiáng)忍著淚的長女,喉頭一澀。 你娘兩個時辰前忽然出血,眼下大夫正在施針,只要能止得住血,便能保住命。 容舒聲音一滯,那若是止不住呢? 容珣并未回答,只沉默地望向?qū)嬑莸哪巧乳T。 容舒問的這話,他不敢去想。 當(dāng)初父親要他娶沈氏時,他其實很不愿意。 與他那兩個喜歡從戎的兄長不一樣,容珣自小便喜歡讀書,他心中期盼的妻子是能同他一起題詩作畫,給他紅袖添香的大家閨秀。 沈氏系商戶女,在容珣心中就是個滿身銅臭的女子。 然而成親后,她與他想象的商戶女卻有些不同。 雖不是詩書傳家的大家女,但也是炊金饌玉嬌養(yǎng)大的,除了脾氣烈了些,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粗鄙。 父親說,大哥是天生的武將,且得皇上器重,有他在,容家遲遲早早能在上京掙下一席之地。只這樣是不夠的,容家還缺少底蘊(yùn),而這底蘊(yùn)需要無數(shù)金銀鋪就。 是以,父親接了沈家遞來的姻緣枝,為他定下了沈氏。 容珣想起他與沈氏初初成親那一年,雖二人總是一言不合便要吵上幾句,但日子過得算是和美的。 她幼時跟著她父親與兄長去過許多地方,知曉的奇人異事比他還多。 說起外頭的世界,她的眼亮得仿佛寒夜里的星子。 容珣喜歡聽她說那些過往,也喜歡看她說話的模樣。 可后來他將裴韻迎進(jìn)府里,沈氏便再不讓他進(jìn)清蘅院。他亦是個有脾氣的人,沈氏不讓他進(jìn),他便不進(jìn)。 只他從沒想過,這清蘅院有一天會失去女主人。 在他的記憶里,沈氏始終是鮮活的,像紅艷艷的木棉花,便是沒了枝葉,也能開得燦爛而奪目。 容珣無法將里頭那隨時會喪命的人與沈氏聯(lián)想起來。 她怎么會死呢? 她怎么能死呢? 夫人! 屋子里傳來周嬤嬤的悲泣聲。 父女二人齊齊一震,容舒再顧不得其他,提起裙裾大步入了屋。 沈氏閉目躺在床榻上,身下不停地出血。 周嬤嬤給她擦著涌出來的血,大聲哽咽道:夫人吶,大姑娘來了,您一定要撐下去。 給沈氏施針的醫(yī)婆子是容家慣用的,這位已過耄耋之年的醫(yī)婆子經(jīng)驗十分豐富,這會看著沈氏面如金紙的面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侯夫人怕是不好了。 掀開門簾正要進(jìn)屋的容珣腳步一頓。 與他兩個兄長不一樣,容珣生得俊秀,身上很有些書生的儒雅氣。 然而此時此刻,他那些清清朗朗的儒雅氣一瞬間便消散無蹤,仿佛某些支撐著他的東西忽然就不見了。 容舒看了眼臉色灰敗的沈氏,一把抓過容珣的袖子,果斷道:母親乃四品誥命夫人,父親快進(jìn)宮去請?zhí)t(yī)! 容珣這才如夢初醒,撞撞跌跌地跑出了清蘅院。 他跑得急,步伐匆亂,一出門便撞上了個丫鬟,定睛一看,方看清那人竟是盈月。 侯爺,這是太醫(yī)院的孫醫(yī)正!特地來給夫人看病的! 容珣不識得孫道平,聽說這是醫(yī)正,年紀(jì)瞧著又那般小,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心里頭還有些遲疑。 孫道平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著急著要救人,只隨意地拱了拱手,提著個藥箱便往里頭去了。 容珣手一伸,正要阻攔,忽聽一道聲音笑吟吟道:侯爺放心,孫醫(yī)正是孫院使的孫子,當(dāng)初小的主子受傷后,便是他將主子的病給治好的。 容珣循聲望去,見是個生面孔,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樸素,一看便知不是侯府里的下人。 那人拱手見禮,道:小的是顧大人的長隨常吉,我家主子知曉侯夫人病危,特地讓小的去將孫醫(yī)正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