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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換上簇新的衣裳往六邈堂去。 尋常人家過除夕素來是熱熱鬧鬧、張燈結(jié)彩的。 顧家卻冷清得很。 松思院還好些,好歹年畫、桃符、紅綢、爆竹、喜果一應俱全。 六邈堂這里卻是一星半點的年味都無,連燈籠都是素青色的,沒半點兒喜慶。 徐氏一到落雪日便要犯頭疾,與前世一樣,這場除夕宴只吃了半個時辰便散。 容舒與顧長晉并肩離開六邈堂。 張mama三人故意落了一大段距離,生怕吵著主子培養(yǎng)感情。 容舒有些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在二人的靜默中顯得格外突兀。 容舒決定給自己找點兒事做,從荷包里取出個蜜棗便吃了起來。 顧長晉瞥了瞥她。 注意到他的目光,容舒又拿出一顆,道:郎君要吃個蜜棗么? 她打小就不是個愛吃獨食的人。 顧長晉說不吃,容舒便不緊不慢地把第二個蜜棗也吃完。 二人快走到書房的時候,常吉冒雪前來,手里揣著一封信。 少夫人,護國將軍府的大管家方才特地送來一封丹朱縣主的信。 容舒一怔,趕忙接過信,道:房管家可還在? 那大管家放下信便走了,只讓小的同少夫人報一聲,說丹朱縣主與穆將軍一切安好,等入夏了大抵便能回京述職了。 容舒這才松了口氣,頷首笑笑:辛苦你了。說著,拿出紅封遞了過去。 常吉一怔,用余光覷了顧長晉一眼。見自家主子沒甚不快的表情,這才哈著腰接過紅封,一模才知這沉甸甸的紅封有兩個呢,這是連橫平的份都備上了。 真是個妥帖人。 容舒拿了信,著急著要回屋看,忖了忖便道:郎君今兒大抵還要在書房忙公務,妾身便不打攪郎君了。 說著盈盈一福,轉(zhuǎn)身喚上盈月幾人,步履匆匆而去。 常吉總有種主子被少夫人嫌棄的錯覺。 雖說主子本就打算要宿在書房,但主子說與少夫人說,那意義可就完全不一樣。 方才少夫人那話聽著,怎么好像很希望主子睡在書房似的 容舒回到松思院便迫不及待地拆了信,看完信中的內(nèi)容,柳眉忍不住一蹙。 怎會如此? 直至將信中內(nèi)容一字一字看了兩遍,她方抬起眼,將信折起,從一邊的六合柜抽出一封文書,一同塞入袖筒里。 張mama給她端了碗甜羹進來,見她伸手去取黃梨木架子上的狐裘,不由疑惑道: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容舒披上狐裘便提上一小壇屠蘇酒,笑道:我去尋二爺說幾句話,你們不必跟來。 第三十章 六邈堂。 安嬤嬤從酒壺里倒出一小杯屠蘇酒, 對徐馥道:除夕都得吃屠蘇酒,三姑娘再不喜歡這味兒,圖個喜慶, 吃一杯也好。 徐馥皺眉:嬤嬤又不是不知, 我最討厭酒味兒了, 臭熏熏的。 安嬤嬤壓低聲音哄道:您這畏寒的毛病一到落雪日便要變本加厲,老奴往這屠蘇酒里又添了不少藥材,您就吃一杯, 便當是給老奴的恩典了。 徐馥只好將杯子里的屠蘇酒一點一點抿進嘴里。 安嬤嬤見她神色依舊懨懨,不由得道:您既然不喜她,今兒又何必讓她來六邈堂吃團圓飯? 硯兒待她委實是太過冷漠,這是她嫁與硯兒過的第一個年節(jié), 總不能讓她冷冷清清地過。徐馥放下酒盞, 接過安嬤嬤遞來的蜜餞,時機未到,不能讓她離開顧家,還得想個法子穩(wěn)住她。明兒讓硯兒來我這, 他不能再宿在書房了。 話音甫落, 便聽得廊下傳來叩門聲。 林清月提著個燈籠走進來,道:夫人, 姑婆婆,松思院那位提著壺酒去書房找少主了。 安嬤嬤微訝:她這是要去尋少主吃酒? 林清月撇嘴:就是想借著吃酒,同少主親近些罷, 說不得還會借著醉酒硬要留在書房過夜呢。 安嬤嬤與徐馥對視一眼。 徐馥笑道:清月這丫頭倒是比咱們了解女孩兒的心思, 既如此, 明兒也不必讓硯兒來了。 安嬤嬤跟著笑笑, 瞥見林清月手里提著的屠蘇酒, 斂笑冷哼了聲,道:你提著這酒是想去哪兒?又不聽話了? 林清月微微羞赧道:我想去倒座房那里給常吉、橫平送一壇我去歲做的屠蘇酒。 安嬤嬤臉色稍稍緩和了些,道:去罷,莫要耽擱太久。 林清月忙道:我就去兩刻鐘,兩刻鐘后一定回來。言罷,一手提燈籠,一手提個酒壇出了門。 看得安嬤嬤直搖頭。 這般折膠墮指、雪大如席的落雪夜,凍不住少女一顆guntang的心。 行至半路,林清月在書房與松思院的岔路口住了腳。 鵝毛大雪遮住了視線,月洞門里掛著的兩盞大紅喜慶的燈籠成了雪夜里的兩點朦朧光。 她目光怔忪了須臾,旋即咬唇扭過頭,疾步往倒座房去。 林清月去倒座房的檔口,容舒正在書房的廊廡下抖落狐裘上的落雪,待得衣裳上的雪沫子掉干凈了,這才輕叩書房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