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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不能讓舅舅做的事連累到沈家。容舒義正嚴詞道:即是舅舅犯的錯,那便讓他一力承擔后果。 沈一珍拍了拍她的手,頷首道:阿娘既然來了,自然會查清一切。你舅舅曾在你外祖父的病榻前指天立誓絕不違背沈家的祖訓(xùn)的,他若做了不該做的事,該同你舅舅討的債,阿娘一筆都不會少討。 沈一珍是沈淮當做男子一般教養(yǎng)大的,還是個半大孩子時便跟著他走南闖北的,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顯露了經(jīng)商的天賦。 沈淮膝下無子,沈家旁支的男丁又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沈淮早就下定決心要將沈家交到沈一珍手里。 若非京師變天,她大抵會按照父親所期盼的,做沈家的第一位女家主。 沈一珍答應(yīng)嫁入承安侯府,將沈家交到沈治手里,是相信他會振興沈家。 誠然,這二十年沈家的家產(chǎn)劇增,也算得上是積金至斗。但這些財富若是以賣國害民作為代價,那這樣的財富,沈家不屑要。 容舒望著沈一珍堅毅的眉眼,肩膀一松,笑道:我與阿娘一起查。 沈一珍卻沒應(yīng),睨她一眼,便望向顧長晉道:顧大人準備何時回上京?大人有皇命在身,怕是不能在揚州多逗留。沈家之事有我在,便不必再勞煩大人。 顧長晉確實要盡早回去上京復(fù)命,聽出沈一珍不欲他插手沈家之事,沉吟半晌便道:再過兩日我便啟程回上京。 甚好,大人若是不嫌麻煩,能否帶昭昭一同回去上京? 容舒一愣,阿娘? 沈一珍望著顧長晉,要他給個準話。 顧長晉鄭重道:若容舒愿意,我自會護送她回京。 容舒當然不愿意,正要張唇說話,又聽沈一珍問道:敢問大人,本朝可有和離后,子女隨母歸母族之先例? 容舒面色一怔,立馬閉上嘴不說話,眸光一轉(zhuǎn)便望著顧長晉。 有此先例。顧長晉道:依據(jù)大胤禮法,父母和離后,子女退宗需開祠堂審理。只要能得多數(shù)族人同意,既可放該子女隨母親離去。倘若此路走不通,只要父有過且二人之子女愿意隨母離宗,亦可去順天府擊鼓,請求順天府尹判下子女之所屬。順天府尹朱大人為人公允,承安侯寵妾滅妻多年,他定會秉公辦案。 言下之意,那便是容家不同意,只要告到順天府去,也能讓強按著容家人的頭,逼他們同意。 沈一珍聞聽此言,到底是心安了些。 她笑著同容舒道:你私下托丹朱縣主查的事,阿娘一直知曉。這趟回去,阿娘便遂了你的愿,你替阿娘將和離書交與你父親。待你父親簽字后,讓顧大人陪你去一趟順天府,從容家族譜里去名,入我沈家族譜。昭昭,阿娘會保住沈家。日后,你想去大同養(yǎng)馬便去大同養(yǎng)馬,誰都管不著你。 容舒明白,阿娘這句保住沈家,不僅是在安她的心,也是在同顧長晉表明她的立場,她不會姑息舅舅,也會從舅舅手里將沈家奪回來。 然而在沈家奪回來之前,她們母女二人要先與承安侯府脫了干系。若不然,便是能保住沈家,一旦承安侯府落難,她們同樣脫不了罪。 阿娘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信她說沈治不清白,也信她說承安侯府不清白。 是以,阿娘這是要未雨綢繆,提前為她們鋪一條路。 容舒不由得鼻尖一酸。 她本就打算在阿娘與父親和離后,從容家族譜里去名的,先前托穆霓旌查的便是此事。只要阿娘同父親和離了,這承安侯嫡女的身份她不稀罕,誰要誰拿去。 好,我隨顧大人回上京。她逼回眼底的淚意,神色認真道:阿娘放心好了,我有法子堂堂正正從容家族譜去名。 第七十二章 三省堂的梧桐樹又種上了, 這個時令,梧桐葉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原先浸了層綠蠟似的葉子鍍上了金邊, 好看是好看, 多少有些蕭條。 江管事不由感嘆。 從前三省堂種的樹種類可多了, 林檎樹、石榴樹、柿子樹、白梨樹還有兩棵棗樹,那些個果子樹都是老太爺給侯夫人種的,侯夫人就愛吃自個兒種的果子。 可惜老爺住進三省堂后, 便將這些種了許多年的樹都換成了梧桐樹。 人老了就愛懷舊,江管事多少有些懷念一到秋日便碩果累累的三省堂。 他在這頭正緬懷著呢,前頭看門的老家仆已經(jīng)興沖沖地領(lǐng)著沈一珍與容舒往里頭來了。 沈園里的老家仆對沈淮忠心耿耿,便如今是沈治當家, 他們也依舊把沈一珍當做沈家的大小姐。 祥云閣里, 沈治剛吃完藥便聽下人來報,說侯夫人回來了。 沈治楞了半晌方疾步往外去。 珍娘?他望著沈一珍,詫異道:怎地不提前派人同阿兄說一聲? 沈一珍淡淡道:沈園是我家,難不成我連回家的路都不識得了? 她慣來主意大, 當初將昭昭從上京帶回來揚州時也是如此, 一聲不吭便到了渡口,也沒提前叫人送份口信。 沈治好笑道:揚州雖打了勝仗, 但眼下城里還有流寇、流民作亂。阿兄這不是怕你路上出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