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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舒捏著裙裾不由得一緊。 給他駕車的還是在揚州府見過數(shù)面的勇士營親衛(wèi),那親衛(wèi)恭敬地為她放下腳踏,道:容姑娘,太子殿下在里頭等著您。 容舒踩上腳踏上車。 車廂里頭十分寬敞,一張長長的沉香木幾案橫在中間,上面一個三足雕暗金瑞獸博山爐輕煙澹澹,正點著她慣來喜歡的鵝梨香。 博山爐旁邊擺著茶具,兩個瑩潤通透的白玉盞蒙著一層水霧,茶香裊裊,帶著點兒甜膩的果子香,是她慣來愛吃的果子茶。 容舒抬起眼。 便見眼前的男人身著一襲繡暗金五爪蟒龍的玄色衣裳,一頭烏發(fā)往上梳起,只用通體漆黑的玉冠束發(fā),露出光潔的額。 他的眉骨很深,高鼻深目,薄唇似刃,愈發(fā)顯得輪廓凌厲。 容舒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目光對上的瞬間,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下,用力掐緊了指尖方控制住自己不挪開視線。 馬車緩慢地動了起來,馬蹄嘚嘚濺起一層塵土,晚風從外灌入,吹散了飄在車廂里的朦朧霧氣。 容舒輕聲問:殿下要帶我去何處? 顧長晉低沉的聲嗓淡淡應(yīng)著:四時苑,容昭昭,我們?nèi)ニ臅r苑。 第八十章 去四時苑, 容昭昭,我們?nèi)ニ臅r苑。 容舒愣了下。 顧長晉將茶盞輕輕推了過去,溫聲道:這是你愛吃的梅子茶, 我放了一勺梅子蜜。 容舒心神還在因著他云淡風輕的那句容昭昭, 我們?nèi)ニ臅r苑而恍惚著, 她下意識端起茶盞。 恰這時,馬車一個顛簸,guntang的茶湯潑了出來。 預(yù)想的疼痛并未落下。 顧長晉粗糲的掌覆在她的手上, 茶湯滴滴答答地從他手背滑落,在他白皙的皮膚燙出一小片紅痕。 他卻仿佛一點兒也不不覺燙似的,面無波瀾地取過一塊布帛,拭去手背上的茶湯, 叮嚀她道:容昭昭, 仔細燙。 容舒低下眼,顧允直總喜歡喚她容昭昭。 那日在山谷的木屋里,從他用顧允直的語氣喚她容昭昭開始,她便知曉了, 前世她吃酒后做的夢, 從來就不是夢。 松思院那張拔步床,只要床幔落下, 便是另外一個世界。 那里有喜歡容昭昭的顧允直。 顧長晉就是顧允直,顧允直就是顧長晉。他曾經(jīng)在她耳邊如是道。 容舒知道他不會信她說的,她從不曾夢見過前世。 他那樣一顆絕頂聰明的腦袋, 大抵從醒來的那一刻便猜到了她有前世的記憶。 是以才會去救許鸝兒, 才會提醒他潘學諒一案的疑點, 才會果斷地與他和離, 才會去查沈治和侯府。 容舒并不害怕他知曉這些, 在她說出她沒有夢到過前世,他便該明白了,她不想要再續(xù)前緣。 殿下,那是秋山別院,不是四時苑。容舒望著他,認真道: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四時苑。 這一世沒有,她也不曾去過四時苑。 顧長晉未語,只垂眸凝視著她。 她認真說話時,眸子總是很亮,春潮般的一雙桃花眸就像寒夜里的星子,清媚明亮,帶點兒倔,又帶點兒堅定。 她從來就是這樣的性子,決定做的事總是篤定地排除萬難地去做,決定放棄的事,也總是能快刀斬亂麻地斷干凈。 她想跟他斷干凈,可他怪不了她,也沒有資格怪。 常吉說那莊頭與你大伯母前兩日去了京郊的蓮福寺,那本是你大伯母的莊子,她卻要在選在蓮福寺見面,說明蓮福寺于她而言,反而是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他話題一轉(zhuǎn),便轉(zhuǎn)到了邱石楊與朱氏的事去。 容舒滿嘴的話一時噎在了喉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一副被噎壞了的模樣,看得顧長晉古井無波的眸子漾起了漣漪,他道:我已經(jīng)差人去查蓮福寺住持的底細,此人與你大伯母應(yīng)是舊識。 容舒自也猜到那蓮福寺有貓膩,抿了抿唇便道:大伯母的莊子里沒有火器,要么是舅舅還未買到海外的那批火器,要么是火器買了卻還未運到順天府。只要阿娘能將那批火器找出來,獻給朝廷,沈家便能救。 當然,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將沈治逐出沈家,再逼得他認下所有的罪。 顧長晉嗯了聲:七信前兩日已經(jīng)前往揚州了,他會助你娘將那批火器拿到手。 他將椎云留在揚州保護阿娘,如今又派了七信去,便是為了萬無一失。 容舒道:七信公公如今是東宮的人了? 若她沒記錯,七信該是柳公公的人。 皇上將金吾衛(wèi)與勇士營撥給東宮,勇士營本是歸柳元所管,此次柳元在揚州立了功,不日便要擢升到東廠任督公。七信接了他的位置,成了御馬監(jiān)掌印。至于原先的東廠督公貴忠,馬上便是新的司禮監(jiān)掌印了。 自打顧長晉被認祖歸宗后,司禮監(jiān)掌印裴順年便主動卸下掌印之位,乞骸骨離開上京。這位大掌印的干兒子楊旭曾任東廠督公,當初派人在長安街行刺顧長晉,與顧長晉可謂是不死不休之仇。 楊旭能如此囂張,還不是裴順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慣出來的。結(jié)下如此梁子,裴順年哪兒還敢繼續(xù)留在司禮監(jiā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