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風越刮越大,小娘子細軟的聲音被吹得支離破碎。 顧長晉喉結滾動,克制著聲音道:嫁給我,不代表你會失去你想要的天地。 容舒搖頭。 皇宮再大,那也還是一個被一磚一瓦圈禁起來的天地。便是貴為皇后,也有許多的不得已。 瞧瞧戚皇后便知曉了,明明顧長晉不是她的親生孩兒,卻不得不認下他,就為了保住她的地位,保住她的娘家,便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也依舊要殫精竭慮,也依舊是舉步維艱。 我們會不一樣。顧長晉道:你想要的天地,我都會給你,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容舒,這一次,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已經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不必再像前世一樣,克制著隱忍著,什么都只能埋在心底。生怕走錯一步,就會帶著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嫁你時,也以為會不一樣的。 容舒淡淡一笑,她想,大抵還是她不夠深愛,不愿意為了他舍棄她想要過的日子。前世若不是她死得早,她依舊會與他和離,會離開他。 可我放不下。顧長晉上前,將她緊緊攬入懷里,在她耳邊沙啞道:容舒,我放不下。我不想再經歷失去你的痛苦,我想要一睜眼就看到你,觸碰到你,聽你喚我一聲顧允直。我寧肯你恨我,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容舒任他抱著,潔白的雪花似翅羽,落在她的長睫上,仿佛不堪重負一般,她緩緩垂下眼。 我不會恨你。因為我知曉,顧允直舍不得傷害容昭昭。容舒微微笑道: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傷害容昭昭,但阿娘和顧允直不會。 便比如今日,她很明白,他不會將她逼到抗旨不遵的地步。從他任由她打斷汪德海宣旨,她便知曉了,今日這婚賜不下來。 顧長晉目光晦澀,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喉頭甚至多了一絲鐵銹味兒。 只是三年而已。顧允直,我與你只成親了三年。 三載光陰能有多長? 這么一段稱不上長的光陰又能沉淀多少喜歡多少愛? 容舒很明白,顧長晉此時的執(zhí)著,大抵是因著前世在他最喜歡她的時候,她那般慘烈地死在了他的懷中。 等他放下了前世她的死,大約也就能讓這段感情過去了。 天色愈發(fā)灰暗,雪越落越大。 容舒輕輕推開了顧長晉,柔聲道:殿下會放下的。就像我曾經喜歡了你四年,我也放下了。屆時殿下就會知曉,放下一個人遠比喜歡一個人更容易。 第九十章 不過一小會兒, 麒麟東街又來了一些人,都是那些聞風而動的世家大族派來打聽消息的人。 承安侯府門外,汪德海與李蒙面面相覷。 本該坐上馬車離開的容家人亦是不敢動, 容珣、朱氏、鐘氏還有裴姨娘就在馬車旁, 靜靜望著那扇合得緊緊的朱門。 眼角余光忽地一晃, 裴姨娘側眸望向從對街走來的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蔣家大夫人身邊的老嬤嬤。 裴韻譏諷一笑。 容家出事,罷了爵也籍沒了家產,蔣家作為姻親, 不聞不問,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眼下大抵是聽到旁人說皇上要給容舒賜婚了,又悄悄派了人來打聽消息。 這是指望著容舒做上太子妃后,要借著容涴與東宮攀上關系? 裴韻覺得諷刺, 時至今日, 方徹底看清蔣臻那偽君子的真面目,也終于知曉蔣家這所謂的書香門第究竟有多勢力。 當初在春日宴,容舒與顧長晉和離后,帶頭譏諷容舒的便有蔣家女, 彼時涴兒還與她們吵了幾嘴, 被裴大夫人禁了足。 后來太子認祖歸宗,蔣家又四處打聽太子殿下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這些人自是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他們盯著的是東宮兩名良娣與兩名孺子的妾位。 而盯著這些位置想要將家族里的宗室女送入東宮的家族,可不止蔣家。 裴韻望向汪德海手中那張明黃色的圣旨, 那上面寫著的是太子妃、良娣還是孺子? 容家已失勢, 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大可能將太子妃之位給容舒。 裴韻攥緊了手里的帕子, 說來也是可笑, 如今最希望容舒能做太子妃的人興許就是她了。 只要容舒能當太子妃, 涴兒在蔣家便不會被輕賤。 思忖間,便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顧長晉與容舒從里走出。 緊接著李蒙高喊一句參見太子殿下,門外的人嘩嘩跪了一地。 容舒也要跟著跪下,手肘卻被一邊的男人托住,下一瞬,便聽他道:都起來罷。 外頭這些人里也就容舒與汪德海沒跪。 汪德海手捧圣旨,自是不必跪的,目光掃過顧長晉扶著容舒手肘的手,他上前道:殿下,可要奴才繼續(xù)宣旨了? 顧長晉淡淡道:汪大監(jiān)將圣旨給孤罷,孤一會便入宮同父皇解釋。 看來這婚當真是賜不成了。 汪德海抬了抬眼,不著痕跡地掃了容舒與顧長晉一眼。 二人的面色除了有些蒼白,絲毫瞧不出異樣。 一會皇爺問起,他都不知該如何答,總不能說是人姑娘不愿意嫁給太子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