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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又道:你如今同孤從實招來,日后皇后娘娘便是知曉真相,也不會歸罪于你。 書房里靜了良久。 顧長晉與管少惟皆不說話。 丁氏默了半晌,囁嚅道:殿下當真能保證那人害不到梅兒?還有,皇后娘娘不會追究民婦的責任? 顧長晉知她這是愿意開口了,望了管少惟一眼,道:勞煩管大人出去替孤喚椎云進來。 管少惟知曉太子這是要支開自己,忙作揖道是,闊步離開了書房。 丁氏謹慎道:敢問殿下,方才您說的那番話可是知曉了當年發(fā)生在大慈恩寺的事? 顧長晉端起茶盞,望著茶水,不動聲色道:當年母后在大慈恩寺偷龍轉鳳,將孤的meimei送走了,這些年母后一直在找她。 殿下果然知曉! 丁氏很清楚,當年皇后娘娘生下的是個女兒,并不是眼前的太子殿下。至于為何太子殿下會成為皇后娘娘的兒子,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 丁氏咬了咬唇,終是下定了決心。 當年民婦是戚家秘密尋來給小公主做乳娘的,皇后娘娘生下小公主時,民婦與穩(wěn)婆都在,當時便是民婦協(xié)助穩(wěn)婆給小公主擦身裹上襁褓的。小公主右肩有一顆朱砂痣,那人只要我如實說出這一點。她說,我必須要說實話,如此方才能叫人信服。 顧長晉輕抿了一口茶,道:那一日可是嘉佑二年的四月初六? 是。 顧長晉盯著茶湯又道:除了右肩的朱砂痣,小公主身上可還有旁的特征? 丁氏搖頭,道:民婦只看到那肩上的朱砂痣。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娘娘生產(chǎn)那日,手里攥著一條玉佛珠手釧,后來那手釧斷了,玉珠撒了一地。當時小佛堂里亂糟糟的,民婦親眼瞧見,給小公主裹襁褓的穩(wěn)婆偷偷將一顆玉珠子塞入小公主手中。大抵是想著將小公主抱回戚家后,便偷偷昧下那枚珠子。 玉佛珠子。 顧長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想起了容舒脖頸處掛著的那條紅繩,那紅繩下是否也有一顆玉佛珠子? 她不是沈一珍的女兒,她的肩上亦有一顆朱砂痣。 張mama自小便伺候在她身邊,還曾在木匣子留了張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字條。 前世她死在了朱嬤嬤送來的三更天里。 他的容昭昭,從一出生便被人當做一枚棄子了。 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了一般,顧長晉下頜逐漸繃緊。 第九十三章 雪花窸窣窣地落, 地面上的雪越積越厚。 天色漸漸暗下。 亥時一到,紫宸殿的宮燈俱都熄滅,唯獨床頭兩盞巴掌大的銀嵌玉座燈還亮著。 容舒并未讓竹君與蘭萱留下守夜, 二人卻不敢真的不守夜, 思忖一番, 索性便退到外殿打地鋪去了。 容舒望著床頂那熟悉的石榴花開床幔,好似又回到了松思院那張拔步床,總有種今夕不知何夕的錯亂感。 她撈過一個月兒枕抱在懷里, 卻怎么都不能入睡。 明明就寢前她還吃了碗桂花酒釀的,從前她只要吃了酒釀,總是能很快睡著。 輾轉間,外殿傳來了幾聲極細微的響動。 容舒身子一僵, 指尖不自覺掐住月兒枕上那截毛茸茸的兔尾巴。 屏息了須臾, 到底是掀開床幔下了榻。 內(nèi)殿與外殿只隔著一面繡著寶相團紋的畫簾,簾外隱約可見一道頎長的身影。 容舒緩緩走了過去。 也就在這時,簾外那人低低喚了聲:容昭昭,是我。 許是怕會嚇著她, 他的聲音壓得很沉, 仿佛悶在胸腔里一般。 容舒步履一緩。 她早就猜到是他了。 二人隔著一層棉布簾,沉默著, 誰也沒再說話。 須臾,容舒上前,揭開布簾子, 與顧長晉對望。 她今兒的眸子格外亮。 顧長晉一看便知了, 這姑娘大抵又吃酒了。 每回吃酒, 不管醉沒醉, 她的眸子都會亮得好似黎明前的星子。 他輕輕勾了唇角, 問道:吃酒了? 容舒道:沒吃酒,吃了桂花酒釀,里頭放了五顆不同餡兒的湯團。 從前在梧桐巷有一家食肆就賣這樣的桂花酒釀,里頭只放五顆湯團,每顆湯團對應一種餡兒,芝麻的、豆沙的、玫瑰的、棗泥的還有櫻桃的。 這湯團就叫五福湯團。 容舒在梧桐巷時,一入冬便愛吃這家食肆的湯團,頭一回吃還是常吉給她送來的。 今兒吃的湯團與梧桐巷那一家食肆的湯團幾乎沒甚差別,甜而不膩,軟糯可口,是容舒一貫愛吃的。 我從前在梧桐巷吃的湯團酒釀,可是你讓常吉給我送來的?容舒道。 顧長晉嗯了聲。 除了湯團,常吉給我送來的槐葉冷淘、杏仁酪、梅片雪花洋糖容舒一連數(shù)了十數(shù)種她在梧桐巷壓根兒買不到的小吃食,這些也都是你差人在外頭買的? 顧長晉又嗯了聲:從前刑部衙門的黃知事不僅愛打聽,也好吃,他寫了一本《上京美食錄》,我曾借閱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