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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聽罷朕的問話,竟憤怒地摔了碗盞,連茶都不遞給朕吃了。嘉佑帝唇角壓出了一縷笑,她說她的兒子們都愿意為朕死,是因為他們篤信,朕將會是明君。 戚甄望著嘉佑帝。 難怪那一日,他從謝家歸來后,一個人在屋子里呆了許久。 太原府的百姓們愛戴他。 那些愿意為七皇子蕭衍去死的人,有的是為了博一個前程,但更多的,是同謝家的幾兄弟一眼,為了他這個人。 便是她戚甄,不也是為了他蕭衍,連家族都舍棄了嗎? 那一夜,朕對自己道,試試吧蕭衍,試著,去做一個他們口中的明君。 嘉佑帝漸漸散去面上的笑意,望著戚皇后認(rèn)真道:我下決心與刑家結(jié)盟,納刑家女為妃時,便已知曉,我與你戚甄再當(dāng)不成太原府的七皇子與七皇子妃。 他需要勢力。 需要借刑家之力,拉攏文臣力量,借此牽制野心勃勃的戚家。 只納了旁的女子,他會漸漸失去她,會與她一日日離心。 這些,他都有所預(yù)見,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是選擇了與刑家結(jié)盟。 當(dāng)年大胤的妖道之亂,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像甄氏那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卻依舊不怨他不恨他的人。 他不能辜負(fù)這些人。 戚甄輕輕垂下了眼,笑道:皇上一直是個明君,這些年唯一的污點,大抵便是放過了戚家,放過了臣妾。 以他蕭衍的能力,怎會不知曉戚家與旁的武將勾結(jié)了,又怎會不知蕭譽背著他做了甚?只不過是念在他與她的一份舊情,念在她殺了啟元太子的功勞,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老尚書以死做局,逼著他出手鏟除戚家。 就像當(dāng)年謝家幼子之死叫他選擇了與刑家結(jié)盟,拋卻身后名與范氏一族百年清譽的恩師也叫他下定了決心鏟除戚家。 殺伐果決的嘉佑帝,唯一的優(yōu)柔寡斷便是她戚甄。 戚甄知曉他今日為何要說這些話,為何要提起從前。 他是在同她解釋,為何他一定要讓那孩子消失。 他想要蕭硯做個明君,一個毫無污點的明君。 他也在擔(dān)心,蕭硯會同他生父一般,為了一個女子就徹底瘋魔,枉顧人倫、枉顧江山社稷。 只那孩子何其無辜? 本就是他們的錯,才叫她從一出生便成了蕭馥復(fù)仇的棋子。 就因著她是戚甄與蕭衍的孩子,就連活的機會都不能有嗎? 這對她何其不公? 我?guī)?。戚皇后道:皇上放心,我不會讓她回來上京,我陪著她在大同。太子想來也會同意的?/br> 蕭硯若真喜歡她,此時便該放下對她的執(zhí)著。 除非他連皇位連命都不要了! 嘉佑帝未置可否,只將貴忠送來的密函遞了過去,道:這是太子叫貴忠送來的信。 戚皇后心中起疑,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旋即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這是何意?他不是蕭硯? 嘉佑帝唔了聲:你說他如何敢寫下這信?又如何敢大放厥詞,道他只要為帝十年,便能保大胤四十年安穩(wěn)? 當(dāng)真是輕狂! 他可知要治理好一個國家、權(quán)衡好朝堂上上下下的勢力,究竟有多難? 可偏偏,嘉佑帝竟然不覺生氣,甚至想要知道他何來這樣的底氣,敢許下這樣的諾言! 他這信中所言是真的?戚皇后呼吸漸漸急切,細(xì)致將手里的信函捏出了一絲褶皺,他當(dāng)真不是蕭硯? 朕已經(jīng)派人去浮玉山尋蕭硯的尸骨,按照他信中所說,蕭硯當(dāng)年得了時疫不愈,被葬在了浮玉山的一處山谷里。倪護衛(wèi)死后,也埋在了那處。蕭硯幼時曾在東宮斷過腿骨,只要讓孫院使瞧瞧那尸骨,便知那具尸首究竟是不是蕭硯。如此,也能知曉太子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這事兒戚甄是知曉的。 那時小蕭硯還不足兩歲,腿骨斷裂后,啟元太子一連斬殺了十來名宮人,孫院使耗費了好些時日,方方治好了蕭硯的骨裂,沒叫蕭硯成了瘸子。 若他當(dāng)真不是蕭硯,那他與那孩子便不是同族兄妹戚皇后喃喃著道,忽地眼睛一亮,反手握住嘉佑帝的手,目露哀求,蕭衍,日后他們的孩子,也是蕭家的子孫! 嘉佑帝望著戚皇后那雙哀切的眼,喉結(jié)緩緩下沉,并未應(yīng)話。 時光飛逝如水,一轉(zhuǎn)眼便又過去十多日。 時值桃月,春雨滌塵,東宮的梅花漸漸敗了,桃花卻漸有荼蘼之艷色。 到得月中,小桃林里的桃花已然開得如云如霧了。 蘭萱今日又去折桃花,回來時忍不住同竹君說:若是姑娘在這就好了,今兒這桃花枝她定然喜歡。 竹君笑她:姑娘才走多久,你就念叨個沒完了。 二人說了好一會話,忽然東宮的長史火急火燎地進來紫宸殿,道:快把殿下的寢殿收拾好,殿下回來了!沈姑娘也回來了! 東宮里的仆從們好一陣忙活,正嚴(yán)陣以待呢,不想顧長晉與容舒壓根兒就沒能回去東宮。 二人乘坐的馬車甫一進城門,就被皇城軍給攔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