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狼為患 第15節(jié)
被押上來的內(nèi)侍耷拉著眉,滿臉絕望的慘白,跪下了一個勁的哆嗦,連句求饒的話都說不清楚。 寧倦心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預(yù)感:“誰派你來的?” 內(nèi)侍抖得更厲害。 鄭垚不耐煩,上去就是一腳:“凈身時連嘴也一起被割了?回話!” 鄭垚面相狠惡,一身彪悍兇戾氣,內(nèi)侍嚇得差點當(dāng)場失禁,哆哆嗦嗦開口:“奴、奴婢,奉蜀王殿下的命令,來、來給陸太傅傳一句話?!?/br> “一字不漏地說出來?!睂幘氲?,“差一個字,多受一種刑。詔獄的刑審手段,你應(yīng)該不想體驗個遍?!?/br> 內(nèi)侍的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了個干凈,恐懼之下,身下出現(xiàn)了一灘水漬。 鄭垚惡心得夠嗆:“臟了陛下的眼!陛下,還是由屬下帶回去審出來吧,保管一字不差。” 聽到這一句,內(nèi)侍徹底嚇瘋了,邊磕頭邊結(jié)巴道:“蜀王殿下、殿下想對陸太傅說,說,別以為臉傷了,本王就會放過你,下次見面,你會跪在床上像條、像條母狗,求著本王……” 最后那兩個字他實在是不敢說出來了。 滿室寂靜,鄭垚嘴角一抽,頭皮發(fā)麻,都不敢看小皇帝的臉色了,屏息靜氣,當(dāng)自己不存在。 片晌,他才聽到寧倦極其壓抑的聲音:“押下去,割了舌頭,杖斃?!?/br> 鄭垚如獲大赦,趕緊拎著人就下去了。 寧倦面無表情地掏出匕首,“嚓”一聲,捅穿了旁邊的一疊糯米糕,連帶著底下的瓷盤,也咔嚓碎成了幾瓣。 他握著匕首的手都在發(fā)抖,極力遏制著截殺寧琮的沖動。 若非形勢不允許……下一次,他定要親手宰了寧琮。 他不允許任何人侮辱陸清則,對他產(chǎn)生那種穢念。 陸清則知道寧琮今日離京,喝下藥后,就趴在床上等著。 直到天色沉沉,也沒人來sao擾。 似乎是預(yù)料失誤了,這玩意莫非還當(dāng)了個人?居然沒在離開前派個人來惡心他。 不過能不被sao擾,自然最好。 陸清則安心閉上眼,慢慢就有了點睡意,卻沒任由自己睡過去。 沒過多久,外頭傳來極為細(xì)微的聲響,有人躡手躡腳地進(jìn)了屋,靠了進(jìn)來。 陸清則睜開眼,看著黑暗里一道小小的身影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伸手探過來。 沒等那只手伸到鼻下,陸清則先一步開了口:“別試了,你家太傅活得好好的?!?/br> 床邊的小身影渾身一僵:“老師還沒睡嗎?” 陸清則懶懶道:“等著你呢?!?/br> “老師知道我要來?” 陸清則似笑非笑:“沒辦法,誰讓我這幾天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發(fā)現(xiàn)地毯上有一串花貓腳印呢。” 從前天早上開始,他就注意到雪白柔軟的羊毛地毯上,多了幾個黑乎乎的小腳丫,跟雪地上的小貓腳印似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誰留下的。 ……這孩子似乎真的很擔(dān)心他半夜睡著睡著突然一下沒了,每晚都要來試試他還活著沒有。 “怎么不穿鞋?”陸清則伸手摸了摸這小崽子,好歹今天披上外袍了。 寧倦小小聲:“我怕吵醒你?!?/br> 陸清則啼笑皆非,勉強(qiáng)拉開被子一角:“既然這么不放心,就同我睡吧?!?/br> 反正寧倦是個男孩兒,跟他一起睡也沒什么。 小皇帝卻沒立刻爬上來,反而往后縮了縮:“老師等等我,我去洗洗腳!” 說著怕陸清則反悔似的,轉(zhuǎn)頭就小跑出去了。 沒一會兒,又噠噠噠抱著小枕頭回來了,把小枕頭往陸清則身邊一放,呲溜一下縮進(jìn)被子里。 陸清則看得好笑:“這么想和我一起睡?。俊?/br> 寧倦認(rèn)真地嗯了聲:“老師身上香?!?/br> 是那種浸入骨子里一般的,溫和沉靜的梅香,稍淡時清冷,稍濃時溫暖,只要嗅到這個氣息,就會讓他感到平靜。 陸清則彈了下他的額頭,輕聲笑罵:“小兔崽子?!?/br> 寧倦不以為逆,被陸清則這么罵了,反而有些說不上的高興。 陸清則肯定不會和陳小刀這樣吧。 還是他同陸清則更親近! 一到夜里,宮里就靜得像片死地。 陸清則安靜了會兒,還是開了口:“果果,寧琮離京,我也該回府了。” 原本還在暗戳戳往他懷里蹭的寧倦一怔,委屈了:“老師為什么要急著走,是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起嗎?” 銀白的月色從窗外淌進(jìn)來,微微映亮屋內(nèi),隱約能看到這孩子撒嬌的樣子,長睫濡濕,黑亮的眸子里泛著淚光,小嘴扁著,像只落了水,可憐兮兮望過來的小狗。 小皇帝學(xué)習(xí)快,學(xué)撒嬌也快啊。 可愛的東西讓人手欠,陸清則忍不住又掐了把他的臉,嘴上倒很無情:“這招沒用。” 寧倦期期艾艾的:“宮里這么大,老師以后就住在宮里不行嗎?” “不行?!标懬鍎t原則分明,“我一介外臣,住在宮里像什么話?!?/br> 崇安帝死前賜死了一大片宮妃,但仍有零星幾個不受寵的,仍在深宮冷院里待著。 要不是因為他是帝師,又受了傷,在朝堂上風(fēng)評不錯,住在宮里這么久,那群御史早把他罵死了。 “可是……”寧倦很不甘心。 陸清則受了傷,現(xiàn)在出宮修養(yǎng)的話,他肯定舍不得讓他再每天進(jìn)宮為他講學(xué)的。 以他的身份,又不能日日跑出宮去找陸清則。 陸清則揉了把往他懷里蹭的小腦袋,毛茸茸的:“乖,聽話?!?/br> 落在頭上的那只手雖不算寬厚有力,卻溫和而細(xì)致,帶著一股柔慈悲憫。 寧倦拒絕不了。 他低落地“嗯”了聲,聲音拖得很低很長,沾滿了失落。 陸清則實在不忍心讓這小孩兒難過,嗓音愈發(fā)溫和:“果果,老師回去,是為了給你準(zhǔn)備生辰禮物?!?/br> 禮物? 寧倦眨巴眨巴眼,距離他的生辰還早啊。 可是一想到陸清則在給他準(zhǔn)備禮物,他又感到了一絲安慰,抱著陸清則的一條胳膊,嘰嘰喳喳地跟他說了會兒話。 最后陸清則先抵抗不住困意,呼吸逐漸均勻。 翌日,在小皇帝的萬般不舍中,陸清則生生拖到了傍晚才出的宮。 小家伙不放心,讓長順?biāo)完懬鍎t到家,連帶著拎了一堆藥材和補(bǔ)品,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了個馬車。 陳小刀早早就等在了宮外,美滋滋地把陸清則接走。 到了陸府,他送走長順,吩咐下人收好宮里帶出來的東西,才扶著陸清則走進(jìn)了闊別已久的陸府內(nèi)院。 進(jìn)了屋,陳小刀就說起正事:“公子,我按您說的,給范大人的母親請了位更好的大夫,現(xiàn)在范母的病有了好轉(zhuǎn),我猜他今晚就會登門造訪?!?/br> “辛苦了,”陸清則欣慰地拍拍陳小刀的肩,“這件事多虧了你,做得很好?!?/br> 陳小刀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干勁十足:“我去吩咐廚房煎藥!公子先好好休息會兒。” 陳小刀沒猜錯,晚飯過后,陸清則在書房里悶著臉喝完一碗苦藥,剛呲牙咧嘴地戴上副痛苦面具,范興言就來陸府拜訪了。 他不慌不忙地?fù)Q上從宮里帶出的銀白面具:“去把人請來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寧果果:我不允許任何人對老師產(chǎn)生xxoo念頭! 以后:惡徒竟是我自己。 第十四章 范興言此前并未見過陸清則。 去歲風(fēng)光無限的年輕狀元被下了詔獄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過初春了。 沒想到死里逃生的陸清則依舊選擇擁護(hù)正統(tǒng)皇室,為保護(hù)幼帝,甚至差點死于賊人刀下。 朝內(nèi)許多大臣都對陸清則懷有敬重之心,可惜烏云蓋頂,無人敢言。 范興言早就想結(jié)交陸清則,只是苦于老母病重,無暇他顧。 隨著陸府的年輕管家踏入書房,他一眼就看到了陸清則。 這位傳言里的帝師戴著副銀面具,負(fù)手站在窗邊,腰背如竹挺立,窗外的風(fēng)一掠,單薄清瘦的身形似乎也隨之一晃,抬手抵唇悶咳了幾聲,指尖雪白,露出的唇瓣亦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 端的是風(fēng)姿如月,不染凡俗。 范興言心里一跳,幾乎擔(dān)心他就會那樣倒下去,不由自主地跨了一大步,想去扶住他。 陳小刀快了一步,沖上去一把關(guān)上窗戶,抱怨道:“公子,你身子不好,不能見風(fēng)的,我就一會兒沒看住……” 陸清則擺擺手,不太在意,嗓音卻略有喑?。骸皭灥没?,呼吸點新鮮空氣?!?/br> 說著扭過頭來,微微一笑:“范大人,久仰?!?/br> 范興言眼眶忽然一熱,想也沒想,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陸清則愣了下:“范大人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 范興言的聲音有些哽咽,硬生生行了一禮,才讓陸清則扶起來,鄭重道:“無論公私,帝師都受得范某一拜?!?/br> 陸清則嘆了口氣,示意陳小刀去外面守著,帶著范興言坐下來,嗓音溫和:“范大人一片孝心,陸某不過略盡綿薄之力,能幫到忙就心懷甚慰了?!?/br> 范興言眼底含淚,搖頭道:“帝師懷瑾握瑜,光風(fēng)霽月,又有浩然之氣,在如今污濁朝堂上涅而不緇,范某早就心向往之,此番您于我更是有救命之恩,范某萬死不能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