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狼為患 第36節(jié)
說著,直接吩咐暗衛(wèi)看好陸清則,擺明了沒得商量。 雖然寧倦是陳太醫(yī)帶進來的,這群災民依舊懷有三分警惕,沒有人開口說話,但看態(tài)度,應該是默認允許他們進去了。 陸清則張了張嘴,也不好在暗衛(wèi)和太醫(yī)面前駁他的面子,只能從懷里掏出一塊干凈的帕子,遞給寧倦:“把你自己的也拿出來,戴上遮好口鼻?!?/br> 也不知道是不是通過飛沫傳染的,古代沒有口罩,聊勝于無。 寧倦嗯了聲,遮住了口鼻,幽淡的梅香取代了潮悶的泥腥雨腥氣,他的嘴角翹了翹,才帶著幾名暗衛(wèi),跟著陳科彎腰鉆進了山洞中。 山洞低矮,又因為這一陣一直下雨,又冷又潮,走了一小段路,才開闊了些。洞中并非是封閉的,頂上有洞漏了光進來,看起來上方恐怕隨時會垮塌。 周遭一片昏暗,各種臭味夾雜著酸腐氣息,沖淡了梅香。 大概有二三十個災民躲在這兒,男女老少皆有,躺在席子上的三個病患呻吟著,被安置在距離人群最遠的地方。 除了這幾個病患,還有兩三個意識陷入混沌的男人在哼哼,寧倦眼神很好,一眼看去,那幾人的下肢腫脹如蘿卜,已經(jīng)開始潰爛了,空氣里的怪味大概是從這里傳來的。 其余人蜷縮靠在一起,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麻木,在昏暗的山洞里透著一股慘淡的蒼白。 陳科嘆了口氣:“這里不適合您,看了難受。” “朕不難受?!睂幘胫粦c幸沒有讓陸清則跟進來,話音淡淡的,“難受的是這些百姓。” 寧倦看了一圈,才轉(zhuǎn)向那群蜷在一起的災民,簡短道:“此處并不安全,我能為各位提供住處、食物與藥材?!?/br> 災民們面面相覷,一時并不敢相信,依舊沒人開口。 片晌,人群里傳來一道少女清凌凌的聲音:“你是誰?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寧倦瞥去一眼。 開口的少女被幾個人特地擋著,卻沒有縮在后面,而是站了起來,直迎著他的目光:“你真的能給我們提供食物和藥材?” 一連串問話下來,寧倦只回了一句:“孫二,將干糧分發(fā)下去?!?/br> 緊跟在他身邊的暗衛(wèi)領命,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袱,里面是滿滿當當?shù)母杉Z。 方才還顯得麻木的災民們的臉色紛紛有了變化,直勾勾地盯著那些干糧,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洪水淹沒了家宅,又雨水不斷,山上很危險,他們把附近的野菜都挖空了,許久沒吃過糧食,都快忘記扎扎實實吃飽是什么感覺了。 少女靜默了一下,不像其他人那把松動,冷笑了聲:“你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哈,我還以為朝廷已經(jīng)把我們這些庶民忘了?!?/br> 話音里不乏嘲諷意味,聽得陳科直擦汗。 寧倦并未動怒,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折身離開。 陳科左看看右看看,憂心忡忡地跟著往外走,壓低了聲線:“那位姑娘帶著這些災民逃到此處,是他們的領頭,您莫怪她出言不遜?!?/br> 寧倦看他一眼:“朕肚量沒那么小?!?/br> “可是陛下,我等匆匆趕來江右,食物和藥材也不足……”陳科又遲疑了下,怕寧倦只是為了讓這群災民離開這山洞說了空話。 寧倦的眉梢微一挑:“朕還會誆你嗎?” 陳科又擦了擦汗:“微臣不敢?!?/br> 走出山洞,眼前豁然一亮,空氣也正常了許多。 寧倦一抬眼,陸清則正在和方才坐在山洞口喝野菜湯的小孩兒說話,即使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寧倦也能猜到他的容色必然是很溫柔的。 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么。 小孩兒有點害羞地撓撓后腦勺,隨即肚子咕地叫了聲。 一點野菜湯,別說大人,連孩子的肚子都填不飽。 陸清則下意識地在懷里掏了掏,掏出被油紙包著的半張餅,看到吃的,小孩兒眼睛頓時就亮了。 陸清則解釋:“這個被我咬過,我讓人給你……”拿個新的。 対于受災的百姓而言,対吃的哪有什么嫌棄不嫌棄? 別說被人啃過,就算掉泥坑里了,也要撿回來吃了。 小孩兒使勁搖頭,他早就餓狠了,伸手就想把餅抓過來,豈料還沒碰到,眼前一花,餅落別家。 小孩兒哇地一聲就哭了,委屈又憤怒地扭過頭,撞見寧倦冷颼颼的眼神,還沒出口的嗚咽就給嚇得咕咚一聲咽了回去。 陸清則也傻了:“干什么呢?” 你堂堂一國皇帝,要什么沒有,跟個小孩兒搶半張餅做什么?! “……”寧倦面不改色,“餓了。” 怕陸清則責怪自己,趕緊又扭頭吩咐:“給這孩子拿點干糧?!?/br> 身旁的暗衛(wèi)也看得一愣一愣的,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服從命令,遞給要哭不哭的小孩兒幾張完整干凈的餅子。 小孩兒失去了半張餅,又驟然得到了幾張全乎的餅,像只被松子淹沒不知所措的小松鼠,吃驚地瞪向?qū)幘搿?/br> 一時間場面有點詭異。 暗衛(wèi)迷茫,太醫(yī)迷茫,小孩兒迷茫,陸清則也很迷茫。 只有寧倦異常平靜,剝開油紙,咬了口干硬的餅,以彰顯自己是真的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寧果果:冷漠啃餅.gif 果果不僅敢看腿,果果哪兒都敢看。 第二十八章 陸清則欲言又止,看寧倦慢條斯理地啃他吃剩的半張餅。 真餓了? 那也不能吃他剩下的啊。 但寧倦咬都咬了,陸清則也不能去搶回來,只能把水囊遞過去,怕孩子吃太快噎著:“……喝點水?” 寧倦輕柔地“嗯”了聲,接過來喝了口水,才三兩句話將山洞里的情況說明了。 山洞里濕冷冷的,還有垮塌的危險,里面有染疫和其他的病人,絕不能讓這些災民再繼續(xù)待下去了。 躲起來的災民肯定不止這些,必須盡快解決江右那一班子廢物,才能有效治災。 不過……災民們?yōu)槭裁匆宦牭焦俦湍敲春ε拢?/br> 山洞口一陣窸窣,之前被人團團護著的少女走出了山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陸清則和寧倦。 這倆人太扎眼了。 仿佛天生就眾星捧月般,能匯集所有人的目光,光憑氣質(zhì),就知道不是常人。 到底是什么人? 或許那個少年不是欽差,欽差哪有這么年輕的。 看外面這群人都配著刀……或許是山匪? 少女默默在心里衡量著,沙啞地開口:“你剛才提的那些條件,需要我們做什么?” 陸清則剛從寧倦口中得知災民的領頭是這個少女,態(tài)度很和善:“放心,我們不需要你們付出任何代價?!?/br> 他的嗓音舒緩,很能讓人放下戒心,少女愣了一下,猶豫著點了下頭:“多謝你們的干糧,大家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飽了。” 寧倦冷不丁插進對話:“你們?yōu)楹我阍谶@里?” 情愿待在這里,也不愿意去官府安排的靈山寺么?靈山寺再不濟,也有官府的救濟糧,以及湯藥救治,這里吃不飽穿不暖,還有染疫的病人,連藥材也沒有。 少女的臉色輕微變了變,聲音低下來:“我們聽說,被抓去靈山寺的災民,會無故消失。” 附近的人眼皮皆是一跳。 什么叫,會消失? 少女深深吸了口氣,帶著股咬牙切齒的透骨恨意:“聽你們的口音,應當都不是江右人士吧,難怪一點也不了解姓潘的做派,那狗官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br> 陳科忍不住道:“但朝廷每年有派人……” “朝廷?”少女嗤了聲,“先皇在位時不管,新皇繼位后還管得了嗎,朝廷到現(xiàn)在也沒有動靜,我猜那位新皇還被jian佞蒙在鼓里,不知道江右發(fā)生了什么,又做得了什么!” 這么大不敬的話,還是當著寧倦的面說的,老太醫(yī)額上的冷汗刷地又冒了出來,后背都要濕透了,為這姑娘捏把汗,聲音顫顫:“姑娘慎言,慎言??!” 被當面罵了一遭,寧倦倒依舊沒有表情:“孫二,帶人協(xié)助災民轉(zhuǎn)移?!?/br> 外人如何說他,對他來說并無影響。 跟著少女一起鉆出來的暗衛(wèi)領命,調(diào)了幾個人,蒙好口鼻,轉(zhuǎn)身進了山洞,幫助轉(zhuǎn)移那些不能移動的病患。 除了最先到江右尋人的錦衣衛(wèi),以及散去的三十名暗衛(wèi),江右還有事前來找小世子的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 來江右之前,他就命令這群人準備好了地方。 在解決潘敬民等人前,至少可以讓災民們遮風避雨、吃口熱乎的,得到醫(yī)治。 少女安靜了幾瞬,鄭重道:“我叫于流玥,兩位的恩情,我必銘記于心?!?/br> “什么恩不恩的,這是我們應當做的?!?/br> 陸清則望著被抬出來的病患,心里并不好受,搖搖頭道:“護衛(wèi)會將你們送去安置的地方,陳大夫也會跟過去,我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br> 轉(zhuǎn)過頭,他和寧倦對視了一眼,低聲道:“現(xiàn)在就去靈山寺吧。” 寧倦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朝外走去,路上寧倦一直一言不發(fā)。 陸清則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安慰下小崽子的,上了馬,側了側頭,低聲細語:“于姑娘并不清楚情況,不必把她方才的話放在心里。此番解決江右的事,得了民心后,無論朝堂還是民間,都會知曉你并非任人擺弄之輩,支持你的人也會愈多?!?/br> 寧倦其實并不在意,但被陸清則一安慰,心思就活絡起來,長睫眨了眨,眼底就露出幾分委屈之色:“嗯?!?/br> 鼻音揚起,聽起來真跟什么什么似的,順道一伸手,將陸清則的腰摟住了,懷著少年炙熱氣息的胸膛也貼了上來,腦袋輕輕磕在他的肩上:“好難過,老師讓我抱會兒?!?/br> 陸清則:“……抱抱抱?!?/br> 這孩子怎么就那么喜歡跟他貼貼呢。 以前每回這么一抱,都要被拍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