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狼為患 第84節(jié)
陸清則張了張唇:“……現(xiàn)在看起來比較像病人的,應當不是我吧?!?/br> 徐恕又看他一眼。 然后突然跳了起來,抖了抖衣袖,背著手,一臉血的傲然:“我行醫(yī)者,自然清楚哪里該傷,哪里不該傷,哪里傷了后看起來最唬人,收起你那一臉的擔心,這是對我的侮辱?!?/br> 陸清則自然看得出來,沒徐恕說的那么簡單。 他靜默良久,低聲問:“徐大夫,您為何……” “非要說的話,算是報恩吧。”徐恕也不蹦了,緩緩地坐下來,“陛下將師妹生前的最后一件遺物,交予了我?!?/br> 是那支梅花簪? 陸清則完全沒料到,寧倦居然會將這個交給徐恕。 在原著里,那支梅花簪可是暴君心中唯一的慰藉。 陸清則靜默良久,低聲開口道:“徐大夫,與衛(wèi)鶴榮往來,需慎之又慎,你想好如何應對他了嗎?” 徐恕皺著眉:“他既然會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感激得無以復加,有什么不對嗎?” 陸清則搖頭:“錯了,衛(wèi)鶴榮一開始恐怕不會暴露身份給你,面對衛(wèi)鶴榮,你若是上來便這般態(tài)度,反而會引得他生疑,所以只需要以你平日的態(tài)度對待便可。” “什么態(tài)度?” 鄭垚抱著手靠在邊上,聞聲插了個嘴:“就你那個‘天王老子來了老子都不給面子’的大爺臉?!?/br> 徐?。骸啊懒?,你嘴都白了,趕緊滾出去,免得陛下又來找我的晦氣?!?/br> 陸清則感覺他在造謠。 出了詔獄后,陸清則又在北鎮(zhèn)撫司待了會兒,甚至和鄭垚一起用了晚飯,直到天色稍暗,才離開官署,回了乾清宮。 抵達的時候,太醫(yī)們剛從寢殿里出來。 見到陸清則,陳科上前來問:“聽說陸大人去了詔獄審問徐圓,可有審出什么?” 陸清則垂下眼,似是疲憊地沉沉嘆了口氣:“徐圓拒不開口?!鳖D了頓,他眼底流過絲凌厲的冷光,“就算徐圓不交出解藥,以太醫(yī)院之能,找出解藥配方也不需多久,謀害天子,罪不容誅。” 陳科低下頭,隱藏眼底的神色:“哎……真是糊涂啊,陸大人放心,太醫(yī)院正在竭盡所能,陛下必會安然無恙?!?/br> 陸清則朝他一揖,不再多言,目送陳科等人回到偏殿,繼續(xù)商議解藥藥方。 太醫(yī)院當然會竭盡所能。 就算衛(wèi)鶴榮想命陳科做什么手腳也做不了,畢竟寧倦身份擺在那里,十幾名御醫(yī)會診,共同商量藥方,反復審閱,想在里面摻上什么,必然會被一眼看出。 陸清則收回視線,走向?qū)嫷畹哪_步快了三分。 長順寸步不離地守在御床邊一整日,見陸清則終于回來了,果斷把手上的藥碗交給他。 陸清則伸手接過,有點疑惑:“白日里的藥呢?” 長順嘿嘿笑:“按著徐大夫的囑咐,陛下這藥每日只需喝一次。白日里太醫(yī)都在,為防他們發(fā)現(xiàn),咱家端來的是他們開的藥,再趁他們不注意,全倒掉了。” 不然白日也要喝藥的話,陸清則不在,還有誰能給陛下灌進去啊? 陸清則彎了彎眼:“你倒是機靈,去準備些清淡的吃食來吧,我給陛下喂藥,等陛下醒了填填肚子。” 長順應了一聲,乖乖下去了。 怕寧倦平躺著不好喂,陸清則依著昨日的姿勢,把他扶抱在懷里,給他喂下了藥。 大概是昨日的藥起了效果,今日寧倦醒得要比昨日快。 長順送來吃食后沒太久,少年的長睫動了動,還沒睜開眼,先沙啞地叫了聲:“老師。” 聽到陸清則的回應,寧倦含笑睜開眼:“這種感覺真好?!?/br> 陸清則彈了下他的額頭:“病歪歪的,哪里好了?” 寧倦直勾勾地望向他,臉色略有些蒼白,語氣理所當然:“每日醒來,睜眼就能看到老師,不是很好么?” 所想便能見,所呼有所應。 再好不過了。 寧倦說話時的眼睛微微亮著,一瞬不瞬注視著陸清則,語氣很認真。 倒讓陸清則感到了一絲微妙。 這孩子,黏他黏成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過頭了? 但寧倦很快就收起了那道炙亮的眸光,嗅到香氣,努力自己撐坐起來,眨了眨眼:“老師,我好餓。” 陸清則心底升起的那絲微妙被打斷,頓了頓,轉(zhuǎn)身去拿碗時甩了甩頭。 寧倦是他看著長大的,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弟弟,他們倆相依為命多年,寧倦又安全感薄弱,黏他一點不是很正常么? 他方才差點想哪兒去了。 寧倦還中著毒,渾身沒什么力氣——也不是沒有,但在陸清則面前就是沒有。 皇帝陛下跟只雛鳥似的,陸清則喂一口,他就吃一口,咽下后,掃了眼陸清則的衣裳:“老師出去過?” 在等待寧倦醒來時,陸清則其實去沐浴了一番,又換回了寢衣,不過寧倦能看出來,也不意外。 他便將持著諭旨去文淵閣、以及去北鎮(zhèn)撫司的事說了說。 寧倦嘆了一聲:“老師還是去了,我不想老師勞神的?!?/br> 真的不想嗎? 陸清則又喂了他一勺湯,狀似漫不經(jīng)意問:“聽徐大夫說,你將那支白玉梅花簪給他了?” 面對陸清則,寧倦很坦然:“那支簪子于我而言已經(jīng)沒用,給了徐恕,一則圓了母親生前心意,二則能讓徐恕心甘情愿為我辦事,很劃算?!?/br> 陸清則眸光淺淺,若有所思:“所以你這是算計了徐恕?” “這是算計嗎?”寧倦歪了歪頭,眼神無辜。 陸清則攪了攪碗里的燕窩銀耳湯,嘴角含笑:“是與不是,唯看陛下,不看我。不過不告訴我此次計劃的詳情,特地讓我在陳科面前流露出自然的神態(tài)破綻,我想應當算是吧?” 寧倦整個人登時一僵。 陸清則看他那副僵硬的樣子,安慰道:“果果這是什么表情,我并未在意,只是想解解惑而已。” 他就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直到聽到徐恕那么說才有了絲懷疑。 昨日內(nèi)有陳科,外有衛(wèi)鶴榮,寧倦需要一個不知情的他,來同時騙到這二人,就為了計劃更順利一些,所以什么都不告訴他。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完全在意料之中,畢竟寧倦做決定的時候,也的確從不會特地知會誰。 寧倦的反應卻比他想的要大得多,猛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老師別生氣,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卻說不出來。 陸清則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都說了我沒有在意,別急?!?/br> 寧倦的臉色又似白了幾分,抓著他的手不放,一時卻又說不出什么。 窗戶開著,夜色又侵下了三分,或許是昨日下雨的緣故,今日也不見月,一陣風從外面吹入,倏忽吹滅了蠟燭,室內(nèi)頓然陷入黢黑。 眼前陡然一暗,陸清則想要拉開寧倦的手,去重新點亮蠟燭,寧倦像是被他的動作驚到了,用盡全力一拽。 好在陸清則有所防備,中了毒的寧倦力道也不如以往,陸清則只是被拽得踉蹌著坐到床上,手臂被少年緊緊抱著不放。 陸清則已經(jīng)開始后悔問寧倦那個問題了。 心里有答案便是了,問出來做什么。 只是被最信任的學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順手利用了一把,有種不得信任的感覺,心里有點發(fā)悶罷了。 寧倦的呼吸聲有些重:“老師,我不是故意的?!?/br> 陸清則和顏悅色地“嗯”了聲:“老師知道。” “……你不知道。” 寧倦額上浮出層冷汗,不知道是痛意還是黑暗,讓他呼吸愈發(fā)促亂,聲音低微下來:“老師,我不需要那支簪子了,是因為……你?!?/br> 最后那一聲很小,鉆進耳中,卻有種如雷般的轟動感。 陸清則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被緊緊按在少年的心口。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寧倦的心跳很快,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仿佛震動著他的手掌,掌心一片炙灼guntang。 陸清則的指尖不由蜷了蜷。 黑暗中,少年緊緊鎖在他身上的眸光依舊極有存在感,難以忽視,仿佛在熱切地等待著某種回應。 陸清則垂了垂眼,堅定而有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話音淡淡:“天暗了,看不清東西,也說不清話,我去點燈。” 作者有話要說: 察覺到不對勁的陸清則:婉拒了哈。 果果:心跳驟停.jpg心碎.jpg 第五十三章 黝黯的屋內(nèi),急促的呼吸聲陡然停歇,冷風傾灌。 陸清則的手抽開的瞬間,寧倦的眼睫顫動了一下。 幾瞬之前還在急速鼓動的火熱心口倏然空洞了般,冷風好似呼呼灌過空洞洞的心口,叫他咂摸著陸清則那淡淡的一聲“看不清東西,也說不清話”時,竟有些想笑。 老師察覺到了? 在察覺到時,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覺得他在說胡話。 他僵硬地坐在床邊,臉上沒有表情,冷冷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摸索著黑暗找到燈盞,眼底是化不開的濃墨,無聲攥緊了拳頭。 幾息之后,室內(nèi)倏然一亮。 暖黃的燭光被風吹得躍動不止,搖曳著勾勒出桌邊人清瘦單薄的線條,隱沒于忽明忽暗之中。 陸清則能清晰地感覺到寧倦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存在感過于鮮明了。 但他現(xiàn)在沒心情哄孩子,需要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