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搖頭說：“我切塊牛仔布補上就行?！?/br>
    虞萬支倒不是覺得不好看，只是想讓她大過年的穿好一點，說：“還是新的吧?！?/br>
    聞欣偏過頭看他說：“我做的不好嗎？”

    虞萬支渾身上下都是她做的新衣服, 哪里會這么覺得。

    他道：“想讓你眼睛不那么辛苦。”

    要說原來踩縫紉機的時候確實是累, 可聞欣換工作之后, 反倒覺得偶爾做活有點意思。

    她道：“才不會?！?/br>
    虞萬支端詳著她的表情說：“你喜歡做衣服？”

    畢竟提起來的樣子好像就很高興。

    聞欣說：“我小時候特別愛搜集碎布頭?！?/br>
    她生于1970, 成長在供應(yīng)緊張的年代，鄉(xiāng)下人每年就一丈三的布票，孩子哪有什么專門的新衣服，都是大的改給小的穿，偏偏她個頭最不高，姐妹仨的年紀(jì)又近，只能十歲就開始穿meimei的舊衣服。

    可小姑娘哪有不愛漂亮的，只能想著法兒收拾自己，倒打下一點好手藝的基礎(chǔ)。

    她道：“我去服裝廠以后上手特別快?！?/br>
    小表情別提多驕傲，虞萬支摸摸她的腦袋說：“很棒。”

    又把供品拿回來后道：“給你洗個蘋果吃？”

    要過年什么都貴，一斤就要兩塊錢，都快趕上豬rou了，但聞欣是覺得正月里總得吃點好的，又不想失禮于佛前，因此咬咬牙買下。

    她道：“一人一個?！?/br>
    虞萬支知道肯定不能說什么“你吃我不吃”的話來惹人生氣，但還是在袋子里試圖給自己挑個最小的。

    聞欣是啼笑皆非，說：“這可是佛祖的保佑，你還敢挑挑揀揀。”

    虞萬支也講究點忌諱，屈手在她腦門上彈一下說：“什么話都敢講。”

    還沒出城隍廟的門呢，聞欣趕快鞠躬說：“菩薩莫怪，菩薩莫怪?！?/br>
    又瞪男人一眼說：“凈嚇唬我?！?/br>
    虞萬支才討好笑笑，到壓水井邊排隊——據(jù)說廟里這口井能治百病，反正日日都有人來打。

    兩口子邊往前挪邊說閑話，聞欣分心聽路人的對話，手肘輕輕戳他說：“他們說有一家小餛飩特別香?！?/br>
    虞萬支茫然道：“他們是誰？。”

    聞欣眼神示意離得不遠(yuǎn)的一對夫妻道：“是他們?！?/br>
    有些抓耳撓腮想知道是哪家店。

    人離兩米遠(yuǎn)，耳朵夠尖的啊。

    虞萬支好笑道：“你站好，我去問問?！?/br>
    這合適嗎？

    聞欣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人已經(jīng)大步走過去。

    在外面走動，要緊是不能臉皮太薄，虞萬支態(tài)度客氣道：“不好意思大哥，我剛聽你們說有家小餛飩很香，能不能問問在哪？”

    被問到的夫妻倆本來看到有人直直沖過來有些緊張，聽完笑說：“是新華路的陳記?！?/br>
    又熱情指點道：“你待會出去直接從月華巷穿過去就行?！?/br>
    虞萬支也不太清楚月華巷在哪，不過這個可以看地圖查。

    他道：“謝謝大哥啊?！?/br>
    那邊的對話聞欣不得而知，只看他信心滿滿地回來，說：“在哪呀？”

    一心就惦記著吃。

    虞萬支掏出地圖說：“我找找?！?/br>
    聞欣嘎嘣嘎嘣咬牙蘋果，心想反正也看不懂，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忽然說：“虞萬支，你有沒有覺得那朵云很白？”

    虞萬支抬頭看說：“很白?！?/br>
    其實沒看出什么兩樣來。

    聞欣也知道他不過是附和，毫不在意道：“那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br>
    每天都有這么些稀奇古怪的話，虞萬支牽她說：“英雄，吃餛飩?cè)チ??！?/br>
    不過才走沒幾步，就遇見事，約莫是買東西的客人跟老板吵起來，不知道從哪抄起的木棍互毆，擋得半條街的人一動不動，只停下來看熱鬧。

    聞欣眼看有人流血，不忍心別過頭說：“這也太嚇人了?！?/br>
    虞萬支護著她，忽然咦一聲說：“你站邊上點，我過去一下。”

    好家伙，都打成這樣了，聞欣還以為他是要去見義勇為，嚇得想把他扯住，可惜沒能及得上他的身手，只好緊張地看著。

    虞萬支也不是赤手空拳往上沖，拎起路邊的凳子先扔過去，砸中那個現(xiàn)在占上風(fēng)的男人，他罵一聲往后退兩步。

    打架這種事看的就是時機，另一方趁機把他按倒，嚷著說：“我x你媽，敢跟我媳婦耍流氓?！?/br>
    聞欣還以為是經(jīng)濟糾紛，沒想到變桃色，躊躇著看姍姍來遲的公安各打五十大板，這場鬧劇才算結(jié)束。

    人群散去，虞萬支才沖她招招手，又跟邊上的人說：“鑫華，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吳鑫華不好意思撓撓頭說：“回去生意沒做成，只能帶著媳婦再出來?！?/br>
    男人要自尊，他想著穩(wěn)定些再去找?guī)讉€老朋友坐坐。

    虞萬支心中了然，也就不再追問，余光里看到聞欣過來，介紹說：“我愛人聞欣。”

    愛人？聞欣還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到這兩個字，莫名有些羞澀地笑笑說：“你好。”

    吳鑫華嘿嘿笑道：“我也結(jié)婚了。”

    又回過頭喊道：“秋燕?！?/br>
    叫秋燕的是個標(biāo)致姑娘，看上去溫婉大氣，說實在的，不太像能擺攤的樣子。

    雙方相互介紹過之后，她說：“鑫華，請你朋友到家里坐吧，我炒兩個好菜?！?/br>
    擺攤子是按月交錢，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虞萬支哪里會耽誤，擺手說：“還是回頭再聊，你們忙?！?/br>
    吳鑫華挽留說：“反正今天東西也砸了，擇日不如撞日。”

    他們賣的是炒貨，剛剛打架的時候一半倒在地上，哪還有什么生意能做。

    虞萬支看著這一地狼藉，跟聞欣使眼色后應(yīng)下來，四個人一起收拾著。

    聞欣是農(nóng)家出身，心疼道：“糟蹋了?！?/br>
    也就這幾年生活好點，擱以前瓜子、花生也算是糧食。

    誰說不是呢，趙秋燕跟著嘆氣說：“都是錢啊?！?/br>
    兩個人相視而笑，聞欣道：“這是你們自己做的嗎？”

    趙秋燕點頭說：“我自己瞎研究的?！?/br>
    她會兩手，趕上東浦人舍得花錢，才嘗到點掙到錢的甜頭，就出這檔子事，只能是自認(rèn)倒霉。

    聞欣做飯就一般，更別提弄些別的花樣，贊嘆道：“好厲害?！?/br>
    趙秋燕抿嘴笑笑說：“就湊合而已?！?/br>
    聞欣知道人家是謙虛，接著往下寒暄。

    那邊兩個男人也在說著話，虞萬支說：“你這生意做得怎么樣？”

    吳鑫華也不藏著掖著，說：“這不快過年了嘛，人還挺多的?！?/br>
    虞萬支是替他高興，又說：“那你們現(xiàn)在住哪？”

    吳鑫華騰不出手，下巴一抬說：“過去那片的巷子里?！?/br>
    說著話大家都拾掇好東西，兩對夫妻朝前走。

    巷子里私自加蓋嚴(yán)重，只留下狹窄的過道而已，加上不知道從哪來的污水消不下去，人走著多少有些不方便。

    吳鑫華挑著擔(dān)回頭說：“你們慢著點啊。”

    聞欣早就拽著虞萬支，生怕腳下一滑跌倒，但看趙秋燕已經(jīng)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說：“這兒房租應(yīng)該挺貴的?！?/br>
    提起這個趙秋燕咂舌道：“租個帶廚房的，每個月都得五十塊錢?！?/br>
    她老家也偏僻，好多人一個月連這個數(shù)都還掙不到，只覺得東浦是柴米油鹽都很貴。

    聞欣沒租過房子，只知道工業(yè)區(qū)那兒是二十左右，心想市區(qū)就是不一樣，倒吸口涼氣說：“天，也太貴了吧?！?/br>
    其實這個價格在附近是稍微高一點的，架不住趙秋燕他們很需要大廚房備貨，因此是咬咬牙租下來。

    哪怕是聞欣一看，都覺得貴得有道理，說：“地方好大?！?/br>
    起碼跟他們家比起來是寬敞不少。

    趙秋燕是女主人，熱絡(luò)給倒水說：“東西也多?！?/br>
    這倒不難看出來，畢竟?jié)M地都是麻袋，但打掃得還是很干凈的，她隨手扯開一個，舀起一勺瓜子說：“嘗嘗我的手藝。”

    聞欣不太愛吃這些，嫌吃得嘴巴疼，這會拿起來嗑開，眼睛亮起來說：“好香啊?！?/br>
    虞萬支最知道她的飲食習(xí)慣，心想連她都夸味道一定很好，心里閃過個念頭，卻沒說出口，只是坐著寒暄。

    聞欣看他們兩個男人聊得起勁，索性到廚房去幫忙。

    趙秋燕哪里能讓客人動手，連忙退讓說：“沒事，你坐著就行。”

    聞欣是擼起袖子道：“我廚藝不好，但給你打下手還是綽綽有余的?！?/br>
    這要再往下，就像是嫌棄，趙秋燕也不是很擅長推讓的人，只好讓她幫忙洗菜。

    此時此刻，屋里屋外的氣氛都很良好。

    作者有話說：

    偏頭痛快炸開了，今天只有一更，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