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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的魅力,就在于不同的人,出于不同的心境,能聽出不同的意味,洛銀河傷的嚴(yán)重,腦子便顧不得措辭,他這話本心里的意思,大約是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連士為知己者死都算不上,然而無論放在哪個外人來聽,都能聽出關(guān)切之感,更別說是入李羨塵的耳了。 李羨塵只覺得自己的心抽的疼了一下。做了將軍,見得性命相交太多了,可到了洛銀河這里,怎么就覺得不一樣了呢? 此時身邊廝殺之勢漸緩,那二十幾名死士或死或被俘,還只剩外圍的幾人在做困獸之姿。李羨塵止住了洛銀河的話,轉(zhuǎn)而向他的暗衛(wèi)道:“你速去請司星祭司前來!” 這邊安置妥當(dāng),那邊四皇子跪坐在圣女身側(cè),半晌無言,終于言道:“你……你怎的還是弄成這副模樣?我千方百計的疏遠(yuǎn)于你……最終還是害你難逃厄運?!闭f著他伸手,將圣女已經(jīng)漸冷的手握在掌心。 她神識已經(jīng)渙散了,只是還一息清明尚存,努力撐著一口氣,卻說不出話來。 四皇子眼看她如此,將她的手捂在心口,道:“早知你我南柯一夢,奈何橋邊你等一等我吧,了卻這身業(yè)債,下輩子你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從見你第一面,我就知道,我心悅你……也知道,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他一直喃喃低語念叨著二人相識的種種,只是身旁的姑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氣絕,她雙眼依舊微微睜著,暗淡無華的眸子看向四皇子,眼角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只像是在心愛的人懷中聽他講些動情的話兒一般。 洛銀河在一旁勉力支撐著精神看著,心道,也不知她最終算不算求仁得仁。 —————————— 李羨塵殺伐果斷——那些死士無論出于何因,既然做了死士,都是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的。 讓他們死得痛快,就算是對他們最后的敬意了。 即便司星祭司姜搖光來得依舊如同一陣風(fēng)一樣快,他也只見到密林深處的幾簇篝火旁,洛銀河半死不活的倚在一棵樹干上,李羨塵守在他身邊,手搭著他的脈搏,不錯眼珠的看著他,另一旁,四皇子和圣女并排躺著,身側(cè)兩名顯朝將士看護(hù)著…… 這…… 姜搖光驚詫上前,話未出口,李羨塵眼皮未抬,便道:“一個殞了,一個暈了?!狈讲攀ヅ畾饨^之后,四皇子叨叨念念,李羨塵心中記掛洛銀河傷勢,沒有閑心招呼他,但他又在意洛銀河言說的一副軀體兩套靈魂,索性將他點暈,快刀斬亂麻,免得橫生枝節(jié)。 “銀河中了圣女的一掌,圣女言道姜大人可解,請大人快來看看?!边@句話的語調(diào),便比方才焦慮得多了。 姜搖光是個明白人,不多問,上前去探查洛銀河的傷勢,問道:“圣女那一掌,是隔空打中洛先生的?” 李羨塵點頭稱是。 姜搖光卻面露了一副遲疑之色,李羨塵心里頓時像是懸空了一般,問道:“不好治?圣女說要我以命換命?!?/br> “這倒不用。圣女大概不是這個意思……”姜搖光起身,招手讓李羨塵隨他離開洛銀河些距離。 洛銀河方才聽到圣女言說要李羨塵以命相換,才能解救自己,勉力撐著精神,袖子中偷偷握著一把匕首,他打定了主意,若是要李羨塵性命相交,他便自己抹了脖子,自來便不是書中人,何苦留在這里拖累別人? 聽見姜搖光的話,他心頭一松,便支撐不住,頭垂在李羨塵肩頭,手中匕首跌落在地。 李羨塵眉頭一皺,他雖不知道洛銀河的心思,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姜搖光眼見人暈了,又回到二人近前,悄聲問道,“將軍可知,有誰愛慕洛先生?” 李羨塵與洛銀河成婚之事,姜搖光大約是知道的,只是這事,超乎事態(tài)常禮,他不明其中因由,更不知二人是兩情相悅還是有其他原因不得已而為之,所以才想將李羨塵叫到一旁,直言相尋。 李羨塵疑惑道:“姜大人此言何解?” 蒂邑族尚巫毒蠱蟲之風(fēng),圣女家族一脈,是蒂邑族中,第一大巫醫(yī)世家,蒂邑族中向來藥毒蠱術(shù)不分家,圣女打向四皇子的一掌,是她家學(xué)的武功,錐魂掌。 這掌法極為特別,以特制的蠱蟲以內(nèi)力溶于掌心,出掌之時配合心法秘術(shù),那蠱,便會隨著掌力而出,免了下蠱的繁瑣,卻比下蠱的效力強上千百倍,讓中掌之人嘗盡銘心之苦。 更為奇特的是,若要解蠱,須得以愛念中掌之人至深之人的鮮血為引。 如果這人對中掌之人的愛念寡淡,便只會讓那人傷患更痛,是以這掌法被調(diào)侃為情意試金掌,姜搖光解釋了一番,李羨塵便明白了圣女的意思——愿以命相換的情誼,大約是夠得上愛念至深。 想來圣女本來是打算,先傷四皇子,再以自己的血為藥引,救他噬心之痛中,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有沒有保守溫和一點的方法?”李羨塵皺眉,只怕自己對洛銀河的情意是自己的誤解,貿(mào)然行事害了他。 姜搖光搖頭道:“即便是有,我也是不知道的,而且,此蠱不解,三日之后,中掌之人便神仙難救了?!?/br> “既然如此,便用我的血吧……”李羨塵言道。 姜搖光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猶疑。 “只是這事……請姜大人不要再對第三個人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