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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洛銀河,雖然心頭震撼了一番,但依舊將納蓮好好放進衣領(lǐng)里,言道:“林大人消氣了嗎?” 林季忽然變了顏色,上前一步拉住洛銀河手腕,沉聲道:“忘了剛才老夫的話。和羨塵出去,就當(dāng)沒來過?!?/br> 反倒換來洛銀河莞爾,他的聲音很輕,讓人聽著無比心安,言道:“大人所言之事,在下一早便知,信我,定讓你活著出去?!?/br> 說罷,拉著李羨塵,轉(zhuǎn)身便走。 李羨塵聽洛銀河語氣篤定,知道他說話做事一向穩(wěn)妥,想來是已經(jīng)有了解這死局的方法,心里稍微松快些,便任由他拉著,回身向林季鄭重言道:“老師保重?!?/br> 只留下林季難以置信,那樣匪夷所思的皇家密事,洛銀河這樣一個入仕不久的人,竟然早就知道? 將軍的馬車內(nèi),洛銀河閉口不言。 他只靜靜坐著,沒有表情,只是剛剛被林季扇了一巴掌的左頰,這會兒已經(jīng)由紅變腫,嘴角還掛著一絲淤血。 李羨塵皺眉,抬手將他嘴角的血漬抹去,洛銀河猝不及防,“嘶——”的抽了一口冷氣。 “現(xiàn)在知道疼了?你明明能躲開,為何不躲?”李羨塵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剛才到底又為何起了爭執(zhí)?” 洛銀河輕輕哼個鼻音,林季這老頑固,下手毫不留情,分明就是氣極了自己威脅他。而后,他眼波一轉(zhuǎn),只是笑笑,沒說話。 但無論如何,他的目的達(dá)到了。林季的言論證實了他的猜測——當(dāng)初他催眠皇上,卻被皇上的催眠意象誤導(dǎo)了,就連皇上自己,此時尚且不知,身處于一個巨大的騙局中。 李羨塵追問了兩次,見洛銀河全然沒有據(jù)實相告的意思。 那人坐在車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無論他怎么問,臉上始終掛著極淺的笑意,嘴卻半下都不肯張。 還真是拿他沒轍了不是?他忽然生出一股沖動,想在這人還掛著些血污的唇上狠狠吻下去。下一刻甩甩頭,暗罵自己怎么剛見事情有了轉(zhuǎn)機,便去想這樣不著邊際的事情…… 索性垂下眼皮,不再看身邊這個禍害。 洛銀河當(dāng)然不知道李羨塵的心思,他面兒上擺著一張笑臉,心里卻在想,想要解文字獄的死結(jié),須得從皇上的心病下手,畢竟,文字獄大多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看那納蘭性德,曾自比唐明皇,卻依然受康熙賞識,康熙帝愛惜才子暫且不論,最重要的是,人家納蘭家自帶純正血統(tǒng),家世清白高貴,文字獄輪上一百輪,也輪不到納蘭頭上。 打定了主意,他向李羨塵開口道:“有些假冒天機的壞事要去做,你手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另外,林大人的家眷,將軍須得看護好,莫讓歹人有機可乘?!?/br> —————————— 三日之后,朝中翻了個兒。 都城城郊,前往朝暉壇的官道上,不知何時巨石攔路。上面斧鑿刀刻兩句打油詩“精衛(wèi)只道填瀚海,不知琎石敗絮中?!?/br> 表面的意思是精衛(wèi)填海,用了像玉的壞石頭,但凡是知道大顯朝記野聞的人都知道,這次是挑了皇上家的房蓋子了。 先帝駕崩那年,年號瀚安,守在身邊的太醫(yī)姓衛(wèi)……一句話里,先帝、衛(wèi)太醫(yī)和梁琎湊齊了。 內(nèi)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衛(wèi)太醫(yī)和梁琎沆瀣一氣,害先帝殞命。 這可是直指當(dāng)今圣上元和帝一大心病,繼位蹊蹺。 若詩句中罪名坐實,皇上的心病,便能解了——先皇駕崩確有蹊蹺,是逆臣弒君! 大顯都城春日里的風(fēng),注定要卷起一股血腥味。太醫(yī)衛(wèi)道寧,首當(dāng)其沖被下獄,不是刑部,是擷蘭苑。 擷蘭苑的名字聽上去溫柔風(fēng)雅,好似個書館戲樓,但實際,隸屬都察院,是顯朝的詔獄,美其名曰,“顯之自創(chuàng),不衷古制?!睂嶋H還是重用酷吏,在這個地方,真相并不太重要,皇上想要的結(jié)果才重要。 擷蘭苑的掌令使章萊,位同御史中丞,官居四品,官階不高,卻執(zhí)擷蘭令,有直接面圣的權(quán)利。而且他……無賴出身,深諳攀附之道。 衛(wèi)道寧入了擷蘭苑,一開始還想著,這事兒事關(guān)謀逆弒君,死也不能認(rèn),可硬氣不過兩天,身上便如被生扒了兩層皮一般。 加之不知是誰,一封密信遞給章萊,章萊從衛(wèi)道寧家里暗格中,找出了御藥房憑空消失的記檔和一本墨色封皮的小冊子,衛(wèi)道寧心里的最后一絲防線,便被擊潰了……與案子相關(guān)的,不相關(guān)的,一股腦如同竹筒倒豆子,最后,竟然反過來問章萊,你想要什么,我便說什么,只求你給我個痛快死法。 章萊只是笑笑,道:“有本事死得痛快的人,都不會進來這里?!?/br> 另一邊,將軍府也沒得消停,雖然這幾日沒有朝會,可將軍府的門檻子,卻要被送拜帖的人踏平了。朝中大臣,很多偷偷遞上拜帖,求洛銀河占吉避兇,眾人明白,案子交由酷吏來審,真相青白早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得看皇上想讓誰死,想讓誰活。 洛銀河當(dāng)然不會把自己推上風(fēng)口浪尖,一句圣意看不清,閉門謝客,誰也不見。只靜待事情發(fā)酵一番…… 終于第四日,宵禁已過,洛銀河進御書房見到皇上。他手里正拿著一本書,但眼光明顯沒停留在書上,只是愣愣的發(fā)呆。 直到洛銀河御前見禮,皇上才回了神。把書往御書案上一扔,冷聲道:“朝暉壇官道上那塊石頭,是你的作為,還是李羨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