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茉轉(zhuǎn)身躲進黑暗的角落里。

    她現(xiàn)在根本不想讓顧決看到她失控暴躁的模樣。

    冷寂的寒風(fēng)吹過，巷道里腳步聲緩緩接近，與此同時那個高大的黑影也一寸一寸地覆滿她身體。

    像是擁抱一般，她被藏在了他的懷里。

    可她沒有回頭，仍是背對著他。

    先前崩壞的情緒還沒徹底轉(zhuǎn)換過來，“我以為你走了，因為你今晚有訓(xùn)練。對不起……不是故意讓你等那么久的，你應(yīng)該知道我去學(xué)校了吧……真的…真的對不起?！?/br>
    聲息是緩的，但還是藏著些微不可察的顫意。

    包括身體。

    顧決從沒見過這樣的裴嘉茉。

    被黑暗籠罩時，極力忍耐著情緒的她脆弱得好像一擊就要碎掉了。

    溫?zé)岬恼菩挠|了下她的肩，又似安撫般停留在那里。

    “我知道，沒關(guān)系的，裴嘉茉?！鳖櫅Q輕聲，左手微微施力，將她轉(zhuǎn)到自己面前，抬起臂彎：“你看，我把貓貓給你帶來了?！?/br>
    裴嘉茉低下頭，此時他懷里抱著的那只小肥貓就那樣安靜地乖乖地看著她。

    心口一下子被酸澀填滿了。

    所以，他就這樣抱著貓在冷風(fēng)里等了她兩個小時。

    沒有催促，也沒有生氣。

    懷中的小貓很合時地從顧決懷中跳下來，它繞了一圈，試探著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了裴嘉茉腳邊。

    昏暗中彼此的輪廓都被夜色覆合。

    但她能夠感受到顧決的目光，是暖的，很輕很輕地落在她心上。

    “你怎么把它帶來了？”難道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去訓(xùn)練么？只是因為她說了一句回來后想見面？

    “它很想你?！?/br>
    一句話，裴嘉茉的眼眶濕了。

    “哥哥，你記得……”

    “記得?！鳖櫅Q與她靠近，用身軀為她遮住巷口的寒風(fēng)，“我記得是你?！痹谟暌估锖退黄鹁认仑堌埖男∨ⅲ撕瞄L好長的時間才將她找到。

    眼底的霧氣慢慢上涌。

    今夜沒有下雨，可她的眼睛卻變得潮濕了。

    在他的注視下，裴嘉茉緩了幾秒，才說：“我去幫你拿外套，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好。”

    并肩走在昏黑逼仄的弄堂里，顧決感受到自己的外套下擺先是被人輕輕觸了一下，他偏過頭，看見走在自己身旁的女孩低垂著眼睫，以為是趁他不注意，一只手已經(jīng)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角。

    是害怕自己丟下她獨自走掉么？

    顧決愣了一下，沒作聲。

    越往弄堂深處走，道路越窄迫，連路燈都沒有，只能借著附近居民樓里散出微弱燈火照明。終于他們停在了一間老舊的屋宅前，樓道廊前的聲控?zé)艚佑|不良，人已經(jīng)踩著臺階走上了樓，它才遲遲亮起來。

    顧決從未來過這樣的住宅。

    他從小住在富人區(qū)，不知道原來這座城市還存在著這樣的隱縮在高樓之外的凋敝破敗。

    木質(zhì)的樓梯在雨季返潮的水汽浸泡下早已濕腐斑駁，兩人并排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的顫動。

    她用一串銹跡斑斑鑰匙打開了大門。

    走進昏暗之前，裴嘉茉朝著門內(nèi)說了句：“我回來了?！?/br>
    顧決怔在原地。

    小聲道：“家里有人么？”

    “沒有?！?/br>
    屋內(nèi)的燈亮了。

    在這擁有漫長等待的一晚，顧決第一次看清她的臉。

    他試圖在她臉上捕捉一絲一毫不尋常的神情，那些他曾以為會出現(xiàn)她臉上的隱忍、躁郁、慌張、憤怒，竟全部都在無聲中消彌殆盡了。

    此時的裴嘉茉只是用那雙濕漉漉的漂亮眼睛平靜地看著他。

    她漂亮得令人無法忽視，甚至難以用言語描述，恰似目光交接后，使人茫然無措的誘因。

    呼吸滯了幾秒。

    他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家里沒有男士拖鞋。”說話間，裴嘉茉從鞋柜中拿出她夏季會穿的涼拖，蹲下身放到他腳邊，似乎是在思忖著他能否穿進去的可能性，“唔……好像不行……你就穿著鞋進來吧?！?/br>
    他看了眼屋內(nèi)整潔干凈的地板，有些局促道：“會踩臟的，我就在這里站著吧?！?/br>
    裴嘉茉低頭笑了下，牽著他的手腕，將人從門檐外輕輕拉進來，“你站在那里會把人嚇到的。”

    “哦?！苯柚┏龅囊稽c點力，顧決低了低身走進屋內(nèi)。

    咔噠一聲。

    木門在身后閉合。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幫你拿外套?！?/br>
    “嗯?！?/br>
    顧決看著從自己懷中跳出的胖胖跟著她走進了一間臥室，門沒有關(guān)緊，只是稍稍掩合。

    他努力維持應(yīng)有的禮貌，不去四處打量。

    可是這里的一切布置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因為他曾很多次，在與她的視頻里見過這個家。

    很快，裴嘉茉走了出來。

    將外套塞進他手里的時候，顧決發(fā)現(xiàn)，在衣物的覆蓋下，有一迭厚厚的現(xiàn)金。

    沉默片刻后，小小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謝謝你幫我預(yù)定酒店?！?/br>
    顧決微愣一下，手里拿著外套，很久都沒有說話。

    最后他只是在昏暗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面無血色的臉。

    伸出手，碰了下她的額頭。

    “不舒服么？你有些發(fā)熱。”

    裴嘉茉微怔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彼煊X不到身體的不適。

    “頭暈么？”

    “……好像有一點?！?/br>
    他的眉頭蹙得更深了，握住她的手，探了下掌心的溫度，卻意外發(fā)現(xiàn)她手背有一道很深的血痕。

    血污都已固化凝結(jié)。

    無聲中，他嘆了口氣。

    沒有問她傷口是在哪里劃到的。

    只是問：“家里有酒精或者碘伏么？”

    “有?！?/br>
    “去拿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