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席姜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眼睜睜看著吟秋被帶走,她甚至不能跟去,她只能被困在宋戎的身邊。 宋戎擦掉手上沾染的唇角的血,他朝著中宮殿走去。他越走越急,阿抬又咳了口血后提步跟上,而席姜也不得不跟去。 宋戎推開中宮殿內室的門,赫然出現(xiàn)在屋正中的冰棺刺痛了他的雙目,他步子不再平穩(wěn),踉踉蹌蹌地走到棺前。 他的皇后一臉恬靜地躺在里面,一點損傷都沒有,還是那么鮮活,像是睡著了一樣。但他該醒了,他不能再自欺下去。 宋戎想起吟秋的話,過了頭期的死魂,活得連孤魂野鬼都不如,他是不是又害了她? 宋戎就這樣看著,他沒有流淚,也沒有發(fā)狂,他只問阿抬:“那個人呢?” 阿抬知道陛下是在問,當初向皇后射出致命一箭的內侍衛(wèi),他回道:“已處死?!?/br> “你不會連身份都沒查就處死了吧。”宋戎又問。 阿抬:“已用過刑,是個硬骨頭什么都沒招,但屬下已查到些證據(jù),確實如陛下所想,此人與世家有所牽連?!?/br> 宋戎的心智在席姜死的那一刻就被封住了,席姜的死亡對他來說太痛,太苦了,他任自己逃避了一段時間,如今清醒過來,正常的心智也回來了。 他一下就想到射出那一箭的人有私心,并不全然是在救駕。此刻聽阿抬說,果然是世家派進來的。武修涵就是因為失了這人的音信,才查覺不對,想從武氏那里入手的吧。 宋戎遣開阿抬與詠春,把席姜抱了出來仔細地查看,不滿他上次包扎的地方有血跡,重新又包了一次。她身上好冷,再沒有新的血跡溢出來。宋戎意識到,冰棺只是保存住了她的容顏,卻存不住她流逝的生命。 巨大的悲傷痛苦漫上心頭,他已痛到麻木,宋戎知道,從此以后他的人生行將就木,在此之前,他活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給席姜最后整理了衣服,想到她體內的殘箭還沒有拔,他真該死,讓她痛了這么多天。 宋戎手觸到了那處傷口,發(fā)現(xiàn)殘箭已無。他喚阿抬,問他殘箭去了哪里,阿抬道已收了起來。 宋戎盯著阿抬看了好久,最終他只是道:“拿來。” 一夜之間,四大世家每一家都接到了一具棺材,都城的夜晚被世家府邸照得燈火通明。 代表著世家貴族的四位大人連夜進到宮中,請皇帝明示他們的罪名,君臣之間,場面極其難看。 正僵持著,宋戎把手中一直握著的,席姜所中的殘箭一截往地上一扔,正扔到武造御腳下。 武修涵把殘箭撿起,上面可見被擦拭過的血痕。他問:“陛下,這是何物?” 宋戎道:“這是什么?這是武氏殺害皇后的證據(jù),同犯還有鐘氏,錢氏,柳氏。” 四人皆驚,武修涵低頭看箭的眉眼一凜,稍事收斂他問:“陛下何出此言,武貴妃與幾位娘娘怎么可能殺害皇后?” 宋戎冷笑:“她們合謀干的惡事還少嗎,朕與皇后的英辰是怎么沒的,你們會不知?!” “大公主殿下明明因意外而薨,圣上就此事早有定論,如今圣上此言,臣等惶恐,臣等不知,臣等冤枉?!北娙斯蛳潞霸?/br> “你們不用叫屈,公主一事是不能拿你們怎么辦,但四妃殺害皇后可是朕親眼所見,眾多宮奴亦皆親見,不容抵賴?!彼稳株帎艕诺睾V定道。 三位大人趕緊看向武造御,武修涵雙唇緊抿,看他有什么用,皇上的意思還看不出來嗎,如他把娘娘們連人帶棺地送到各家的府上一樣,他只是在通知。 宋戎接著道:“武氏,鐘氏、錢氏、柳氏雖死,但罪責不免,奪其封號貶為庶人,不許祭拜舉奠,也不要臟了宮中的地方,允各自領去埋了。” 四人大驚,這就給四位娘娘定了罪。 武修涵問了出來:“敢問圣上,貴妃娘娘是怎么沒的?” 宋戎:“皇后孤身抗擊,反殺了她們,仗著人多技不如人還敢下手,終是害人害己,一群蠢貨?!?/br> 四位大人皆被皇上所言震得動彈不得、思考不能?;噬侠^續(xù)厲聲地下達著降罪旨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子的雷霆之怒,以及此事沒完,且待秋后算賬的意味。 “你們要的交待朕給了,領了罪書都出去吧?!彼稳肿詈蟮馈?/br> 眾人依然身處震驚中,口不能言。只有武修涵最先鎮(zhèn)定下來,站了起來。宋戎站起走過條案,走到武修涵面前,二人面對面,齊頭平肩,終是武修涵弓了身,低了頭,他揖禮道:“陛下可還有吩咐?” 宋戎朝他伸出手來:“還給朕?!?/br> 武修涵微楞,稍許把手中殘箭遞還給了皇上,宋戎接了東西一揮手:“都去吧?!?/br> 四人恍惚邁出養(yǎng)怡殿,天已微微亮,朝陽往身上一照,武修涵頭上冒出了汗,冷汗。 候在外宮墻的武家奴仆見了,忙把收好的錦帕遞了上去,奴仆侍候多年,知自家大人有多講究,夏日的扇子,一年四季不同制地的帕子皆要備齊,以便大人隨時取用,大人又一貫愛輕捷,不愿在袖中、身上放東西,這些東西自是貼身奴仆替他備著了。 武修涵接過帕子,驟見手心上的一點紅,那是從殘箭上沾染的。她的血嗎,她真的就這么死了。 曾記得獵場上一抹紅衣,縱馬打頭陣;曾記得,武貴妃指著手腕上被抓握的紅痕,咬牙切齒對他言,兄長也拿她沒辦法嗎,世家就不能團結起來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