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皆是萬人迷 第257節(jié)
也正因為舍掉了一身修為,所以他變成水鬼后力量微弱,還神志不清,甚至因為不愿意找替死鬼導致一直留在了水潭里,若是沒有被秋忱撿回云清宗,只怕此時還在水里面泡著。 想到這里,七川便覺得眼底泛酸,死死地咬緊了牙關(guān),卻還是泄露了一聲嗚咽。 左岫自然聽到了自家徒兒的聲音,可他沒有回頭,只是那雙眼中的情緒更加濃重。 依然是一片冷意,還帶著些許鬼氣,但是卻藏不住里面的冷意,就像是冰山下蘊藏了巖漿,藍寧之在與他對視的時候不自覺地輕顫。 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可是左岫加大了力氣,將黑劍插得更深。 這里雖是識?;镁常磺卸际翘撏?,但他們確實真實的。 藍寧之哪怕舍棄了原本的身體,可是那一劍早就在靈魂上刻下了烙印,如今再被捅進了相同位置,即使他已經(jīng)魔嬰大成依然抵抗不住。 可他著實沒想到,自己籌謀許久,甚至連上虛宗都看不出破綻,利用修真大比幾乎將整個修真建都當成了自己的補給,但最終,沒有被那個紅衣女修弄死,反倒再一次倒在了左岫面前。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師弟,也從未放在心上。 偏偏就是這人,兩次把黑劍送進了他的胸膛。 藍寧之不甘,不愿,不忿。 可對著那雙冷冽眼眸,他只問出了一句:“你就這般恨我?” 此話一出,風鸞便緊皺眉頭,在心中道:“這般境地,他竟然還想掙扎。” 系統(tǒng)不解:【掙扎什么了?他也沒動啊?】 風鸞一邊朝那邊飛掠而去一邊迅速回道:“魔修引誘道修入魔,用的除了魔氣便是蠱惑人心,若是左岫真的承認自己是被恨意影響,哪怕真的誅殺了藍寧之,以后也會埋下隱患?!?/br> 【我不懂,難道道修就不能有憎恨和怒氣嗎?】 “尋常便罷了,可觀左岫過往言行便只是個性情中人,這般反問難保他不被動搖道心?!?/br> 系統(tǒng)略想了想,便覺得這話有理。 剛剛藍寧之便說過,左岫之所以喪命,起因便是聽信了誆騙,想要去將被魔修控制的師兄救回來。 分明是親眼見過魔修叛宗,但最終還是選擇去救他。 這并不是左岫愚蠢,細想想,這人應(yīng)該是想給所有事情一個最終結(jié)果。 終究是記得同門情誼,可惜魔修早就已經(jīng)不算是人了。 風鸞怕的也是這點,對她來說,即使以前從未見過左岫,但這人既是本門弟子,風鸞便不會看著他誤入歧途。 可剛到近前,還未出手,就聽左岫緩緩道:“我恨過你,但如今卻不那么想了?!?/br> 藍寧之沒想到這人的反應(yīng)竟是如此平淡,一時間有些反應(yīng)不及,隱秘的惡意凝結(jié)成的冷笑突然僵在臉上。 就聽左岫接著道:“你我的兄弟情義早就在你叛逃的那天結(jié)束了,我還心存幻想,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足夠償還你的教導之恩,”聲音微頓,水鬼抬起濕漉漉的眼簾,蒼白的臉上分外堅決,“如今,我誅殺你,與私人恩怨無關(guān),只是為了除魔衛(wèi)道,讓你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罷了?!?/br> 天道昭昭,因果循環(huán),不外如是。 藍寧之看得出眼前人所言非虛,但正因如此才讓他真的慌張起來。 縱然他看上去分外灑脫,好似不在乎人命,只是為了游戲人間,但實際上卻比誰都怕死。 之所以能漠視生死,那是因為死的是別人。 真的輪到自己頭上,他就怕得連聲音都開始打顫。 尤其是如今擺明了自己完全沒有翻身之地,就連左岫都打定主意要他死的時候,他便越發(fā)驚慌。 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淡,眼中的赤紅卻越來越濃。 他就如同困獸,完全看不到活路。 最終,只能掙扎著喊出了最后一句質(zhì)問:“我既入魔,那么作為魔修遵守魔修之道有什么不對?你們口口聲聲天道,可是天道并未容不下魔修,憑什么你們就天天除魔衛(wèi)道掛在嘴上!虛偽,虛偽至極!” 左岫聞言微愣。 他原就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化為水鬼之后便是渾渾噩噩,腦袋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過了。 此時被藍寧之問到了臉上,雖然隱約感覺到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系統(tǒng)則是氣得哇哇大叫:【詭辯!杠精!這么會抬杠為什么不去工地?……呸呸呸!他也配!才不能讓他碰瓷勞動者!】 風鸞雖不能完全聽懂,但卻真切地感覺到了系統(tǒng)的氣惱,不由得嘴角微翹,在心中輕聲道:“別生氣,不值得?!?/br> 而系統(tǒng)的所有火氣都在微涼指尖碰到劍柄的瞬間就被安撫了下來,然后就開始疑惑:【宿主不生氣嗎?】 風鸞放緩了唇角,再看向藍寧之時,已經(jīng)面色如常,沒有絲毫表情。 隨后,她緩緩開口:“我想,有件事情確實是云清宗做得不夠好?!?/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就連狄昴都望了過來。 然后就聽風鸞接著道:“入我宗門,除了要學習心法劍術(shù),還要參道悟道,可聽你所說之言,顯然是云清宗沒教好你,既如此,我便幫你補上這一課?!?/br> 藍寧之的周身魔氣已經(jīng)散的差不多了,體內(nèi)魔嬰也開始衰敗。 他張嘴想要說話,但已經(jīng)沒了聲音。 風鸞也不管他的意愿,直接道:“我曾不懂道魔分別,分不清善惡究竟何為對何為錯,故而師尊讓我去后山靜思十年,最終我終于悟出了一些道理?!?/br> 說著,她一抬手。 識?;镁吃緫?yīng)該被藍寧之掌控,可現(xiàn)在他魔力減退,尸偶又全然將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風鸞等人手上,于是風鸞便可自如地運用法術(shù)。 很快,周圍場景迅速變幻。 不再是浮于空中的星宿門,而是鼎盛時期的云清宗。 但風鸞并未幻化出內(nèi)宗模樣,反倒是四周圍變成了后山模樣。 靈力充沛,靈物甚多。 他們就在一處大石之上,下方正巧是狼與羊的對峙。 捕獵者兇狠,獵物看上去柔弱可欺。 這是在山林中很常見的景象,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風鸞讓他們看到這些。 然后就聽風鸞道:“那天我在這里坐了很長時候,一直在盯著它們看,當時我便想著,狼實在是太兇狠,為什么要吃羊?可后來我又想,作為野獸,捕獵充饑本就是尋常事,若是它不吃就活不下去,它好像又沒有錯。” 所有人都猜出風鸞這是暗指魔道之爭,和藍寧之剛剛的話不謀而合。 不過并沒有人出聲,都在等待風鸞的解釋,而唯一想要打斷的魔修已經(jīng)不能再出聲,自然也無法打斷。 紅衣女修也沒看他,只管走到巨石邊緣,一邊往下看一邊道:“可事情的發(fā)展與我想的并不相同。” 隨后,便是一聲哀嚎。 眾人皆驚,忙看過去。 便瞧見野狼已經(jīng)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外形好似柔弱的胖羊居然生出了妖力,隔斷了惡狼的喉嚨。 它抬頭朝著巨石這邊看了看,晃了晃腦袋,看上去憨態(tài)可掬,但卻是為了甩掉羊角上的血珠,然后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這時候,就聽風鸞的聲音再次響起:“對天道而言,人世間的一切本就有許多是不分對錯的,狼吃羊是為了生存,羊反抗同樣是為了存活,一如魔修和道修之爭,手段各不相同,但目標都是飛升,天道除了會在天劫上因為功德多少進行斟酌外都不會強加阻攔?!?/br> 說著,她轉(zhuǎn)過身,終于正眼看向了藍寧之。 而藍寧之這才記起,自己的師尊曾經(jīng)給他看過風少宗主的畫像。 他只覺得這人美貌驚人,但卻忽略了師尊的贊許: “少宗主乃是不出世的奇才,同樣是無數(shù)魔修的夢魘?!?/br> 如今,紅衣女修站在面前,他終于生出悔意。 并非是對無辜枉死的人心懷歉意,而是后悔自己居然被發(fā)現(xiàn)了,竟是沒有避開這人。 風鸞能察覺到他的心思,但卻并不介意。 與其說是對他的教導,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家弟子們聽的: “修真界,強者為尊,歷來如此,萬事萬物自有循環(huán),天理昭昭自有報應(yīng),也不用我多加干涉,我只知道對道修而言,魔修有心害我,那我自要反抗,這一樣是天道所在?!?/br> 說罷,風鸞緩步向前,伸手放在了左岫的手腕上。 已成水鬼的左岫微微一顫,想要躲避開,生怕身上的濕潤污了少宗主的手,同樣他也很怕人身上的溫暖。 終究是鬼,總是怕熱的。 可當他感覺到風鸞和自己一般無二的冰冷掌心時,不由得愣在了當場,眼中有些迷茫。 但還沒等他多做思考,便感覺到有靈力溫柔輕緩地注入經(jīng)脈。 早已枯竭的身子漸漸充盈,原本混沌的腦袋越發(fā)清明。 同時,他手上的黑劍也終于再次迎來了屬于主人的靈力波動。 劍中靈物一直沒有說話,但不代表他無知無覺。 自家主人收到了那般多的委屈,劍靈早就已經(jīng)氣惱至極,只是害怕如今的主人承受不了劍靈之氣,這才一忍再忍。 現(xiàn)在終于等到風鸞的幫扶,黑劍自然不用再忍耐,直接將剛剛?cè)讨撵`氣一股腦地爆發(fā)出來! 根本不用旁人去抽出魔嬰,他就直接將內(nèi)府搗爛,已經(jīng)沒了什么反抗之力的魔嬰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沒了聲音。 藍寧之雙眼瞪圓,臉上一片青灰。 而在他死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紅衣女修清淡緩慢的聲音: “我殺你,和天道無關(guān),與對錯無礙,我只是想讓你死,僅此而已?!?/br> 回應(yīng)他的是藍寧之徹底沒了聲音的靈識,周圍的識?;镁骋查_始迅速崩塌。 風鸞立刻拽起了尸偶,又回頭看向眾人,讓他們做好準備,隨后便強行從識海剝離。 眼中一片模糊,再睜眼,就已經(jīng)回到了凌云山中。 此時四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了上虛宗的修士,只有星宿門的一些修士和凌云山莊弟子守在遠處,似乎在為他們護法。 狄長老心里掛念著兒子,自然不敢離開。 見他們出現(xiàn),頓時驚喜,顧不得維持高冷人設(shè),只管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來,抓著狄昴細細打量,嘴里連聲問道:“可受傷了?要不要休息?” 狄昴看到自家父親,先是笑,想告訴他魔修徹底死了,但很快就笑容消散,眼睛看向了尸偶,最終化為了一片沉默。 這讓狄長老很是著急,以為狄昴傷到了身子。 但狄昴卻把他拉去了尸偶處,路上在思考著要如何給父親說出真相。 而風鸞并沒有跟上去,而是對著華真子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