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身姿挺拔的男子。

    面容清雋，玉帶錦袍，手上拿著羽扇，笑容輕柔淺淡。

    雖然他沒有表明身份，但是系統(tǒng)猜得到，這肯定就是譚先生。

    按著客服剛剛所說，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交在了譚先生手里，他能定自己的生死去留。

    于是系統(tǒng)不敢怠慢，努力壓住哭音，輕聲道：“見過譚先生?！?/br>
    譚先生倒很和氣，并沒有因為之前系統(tǒng)的任性而生氣，反倒笑著抬手：“無妨，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倒是可以省了這些虛禮?！?/br>
    系統(tǒng)并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他，但鑒于自己曾經(jīng)將作為劍靈的經(jīng)歷忘得一干二凈，想來記憶力存疑，忘了一些事情也未可知。

    而譚先生也沒有多談曾經(jīng)，只道：“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去嗎？”

    系統(tǒng)忙道：“是的，我想回去，很想?！?/br>
    譚先生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但你要思量清楚，事不過三，已經(jīng)給過你兩次新生，若想要第三次怕是要付出不少，也再不能回到這里成為系統(tǒng)了?！?/br>
    系統(tǒng)無比堅定：“我什么代價都愿意?！?/br>
    譚先生輕嘆一聲，完美的面容上終于出現(xiàn)了些許無奈：“只是為了情愛？”

    這次系統(tǒng)仔細想了想，然后回道：“不單單是為了感情，也為了主人……是為了鸞兒，我喜歡她，就像她喜歡我那樣，要是我不在她身邊，她會難過，那樣的話我怕是比死了還難受?！?/br>
    “所以我可以幫你格式化，就像是上次那樣，讓你可以無憂無慮?！?/br>
    “那還不如直接把我徹底格式化了好?！?/br>
    聽著系統(tǒng)的回應(yīng)，譚先生越發(fā)無奈。

    雖說系統(tǒng)性格跳脫，膽子也不大，可是他到底是穿梭過不知道多少小世界了，也跟在風(fēng)鸞身邊，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

    客服僅有聲音和冰冷的文字，瞧不出什么。

    但是譚先生卻是實打?qū)嵕呦蠡谧约好媲埃v然只是虛擬影像，可還是能看到表情細節(jié)。

    雖有無奈，卻無厭煩，這般神態(tài)像極了自己對著風(fēng)鸞撒嬌的時候她會露出的寵愛神情。

    也許，譚先生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包容。

    于是系統(tǒng)的膽子大了不少，思索片刻，反過去試探著問：“那譚先生又為什么做了系統(tǒng)？”

    果然，譚先生沒有閉口不大，而是坦然道：“最開始，我是想要換種方式延續(xù)生命，得以看看我的古國，看它發(fā)展，壯大，天下升平，海晏河清，后來則是明白了作為系統(tǒng)的責(zé)任，盡己所能維持各界平衡，維護一切不出差錯，如此也算是庇佑眾多生靈，以得心安?！?/br>
    系統(tǒng)靜靜地聽，越聽越覺得敬佩。

    若是旁人這么說，他多少會覺得對方在說大話，但是眼前這位不同，他擁有的權(quán)力遠超過尋常系統(tǒng)，根本不用給自己貼金，而且從以往和客服的交流上來看，譚先生也確實是公平中正，毫無私利。

    這樣無私的，說是圣人也不為過。

    或許，還有另一種說法。

    于是系統(tǒng)小聲問：“那個，譚先生，你是不是天道呀？”

    譚先生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作為系統(tǒng)，我們在每個世界都有不同的名字，歸根到底，都只是一份工作罷了，我們盡心，也只是職責(zé)所在，倒也不用太過夸大。”

    系統(tǒng)把這句話翻譯了一下。

    嗯，就是天道。

    好神奇，自己居然看到了活著的天道誒。

    正想著，就聽譚先生接著道：“你要想好，生命之事乃是大事，縱然是我也不能隨意決定，新生有代價，你之前是兌換了自己的前塵才得以換來，如今若只是為了情之一字，并不算是等價交易?！?/br>
    相較于之前直接反駁客服，這次系統(tǒng)倒是多用了幾分心思。

    或許是因為剛剛譚先生所言對他有所觸動，故而他多多思量片刻，然后才道：“先生，我和你不一樣，你的心很大，能裝下天下蒼生，容下大千世界，可我的心太小太小了，除了鸞兒，什么都藏不住。我也知道做系統(tǒng)的好處，但那些好處加起來都比不上鸞兒對我笑一笑。”

    譚先生不解：“感情就這么那么緊要，足以讓你豁出性命？”

    系統(tǒng)認真道：“我丟掉的只是一次性命，但鸞兒卻能歡喜，這很公平啊?！?/br>
    這話顯然觸及了譚先生的知識盲區(qū)，他已經(jīng)無所不知，cao縱平衡眾多世界生靈都游刃有余，結(jié)果被系統(tǒng)這句話給搞不會了。

    最后直接說一句：“談戀愛確實令人盲目?！?/br>
    系統(tǒng)也很贊同：“還會犯傻，我就覺得我比以前笨好多?！?/br>
    譚先生沒直說，只是用眼神告訴他：其實你以前，也，不是很聰明……

    但或許是傻孩子招人疼，說到底也足夠純善，越是聰明就越是喜歡這種簡單的，譚先生對他也多了幾分寬容，最后提了一句：“你可要想清楚，這筆交易并不值得。”

    一直乖巧的系統(tǒng)第一次淺淺地頂了嘴：“先生，這些都得我自己覺得值得才好，你說的不算?！贝蟾乓仓雷约哼@話有點沖，系統(tǒng)立刻跟了句，“對不起，別氣我呀?！?/br>
    譚先生倒也沒惱，只搖著羽扇思量許久，到底還是道：“其實你上次也是用這句話來從我這里要走了一次新生，這次竟是還想用同樣的話再來一次?！?/br>
    系統(tǒng)有些懵。

    之前就有過？他怎么不知道？

    所以，談戀愛不僅會犯蠢，還會加重失憶？

    然后就聽譚先生道：“也罷，你之前的工作足夠努力，加上你心心念念的凰女也是這個小世界的核心，穩(wěn)住她，也是穩(wěn)住這個世界的和平，那再許你一次也沒什么，只一樣，之前你存在這里的前塵記憶怕是不能再還給你了?！?/br>
    系統(tǒng)想著，所謂前塵，多半就是作為劍靈的那些過往。

    或許重要，可若是舍棄這些，能換來和風(fēng)鸞的長長久久，那他愿意換。

    于是系統(tǒng)連聲稱是，又急忙道謝，快樂的尾音都開始瘋狂上翹。

    譚先生則是抬起羽扇，輕扇了一下。

    系統(tǒng)便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名的拉扯，隱隱要把他從這里給拽出去。

    然后就聽譚先生道：“倒也不用再為你捏身子，凰女已經(jīng)準備好，如此，便回去吧?！?/br>
    系統(tǒng)大喜過望：“好好好，謝謝您！”

    隨后，他就被更大的力氣扯了出去。

    隱約能聽到譚先生平緩溫潤的聲音響起：“前路莫測，諸事小心，愿君一切順遂。”

    而在系統(tǒng)的氣息徹底從此處消失后，譚先生才將羽扇放下。

    張開手掌，有光芒閃爍。

    原本離開的客服這會兒也重新上線，盯著譚先生手上的東西好奇問道：【這是什么呀？】

    譚先生并未抬頭，只管瞧著掌中物，輕聲道：“這是他第一世的記憶，原本是儲藏在這里的?！?/br>
    【咦，先生不是說要把這個格式化了嗎？】

    “我只是說不會還給他，并沒說要就此刪除，”略想了想，“倒是可以交給他心念著的那人，左右也是他倆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處置就好了，反正我沒給他，就不算違背規(guī)則?！?/br>
    客服一陣無語：【那個，先生，我以前就想說，你是不是太慣著他了？】

    譚先生則是輕笑：“雖然他把所有積分都花光了，可是那些積分兌換最終也是交到了主系統(tǒng)手上，等于這些年都是打了白工，”聲音微頓，“而且，我也承認，我確實是有些偏愛單純之人?！?/br>
    【為什么?。俊?/br>
    “當(dāng)初我的徒兒便是個簡單的，若不是他嚎啕大哭了一場，讓跟著他的系統(tǒng)心軟，只怕我也成不了如今的模樣，早就化作了黃土一抔?！?/br>
    客服聞言，便沒再說什么，只在心里嘟囔那個憨憨系統(tǒng)的好運氣。

    譚先生則是重新握緊手掌，很快，帶有系統(tǒng)前世記憶的光球被握散，化成了道道光點，飄向了未知的遠方。

    譚先生語氣輕輕：“都說天道無情，但有時候成全一下有情人也是頗有樂趣?！?/br>
    而另一邊，系統(tǒng)已經(jīng)重歸rou身。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即使現(xiàn)在睜開眼睛，也依然覺得如在夢中。

    直到被風(fēng)鸞抱在懷中，他才恍然回神。

    紫色的眸子定定地瞧著風(fēng)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伸出手，輕輕地附上了風(fēng)鸞的臉頰。

    在感受到那份溫暖體溫的時候，系統(tǒng)歡喜得幾乎哭出來：“鸞兒……”

    風(fēng)鸞沒想到他會這么喊自己，倒是比喊主人還好聽些。

    于是她露出淺笑，輕輕應(yīng)了聲，隨后就將懷中人攏得更緊。

    他們就這么在梧桐樹枝上并肩而坐，耳鬢廝磨，黑色青絲與紫色長發(fā)混在一處，不分彼此。

    過了好一會兒，風(fēng)鸞才輕撫他的背脊：“松開些吧，大師兄和七師兄就在秘境外面，能瞧見我們的?！?/br>
    系統(tǒng)卻不松手，也不管有沒有人瞧，只管把臉埋進風(fēng)鸞的頸窩，嘟囔道：“不管，就抱就抱。”

    風(fēng)鸞知道他在耍賴撒嬌，倒也不拒，有些好笑的微微抬頭，讓他能抱得更舒服些。

    又過了好一會兒，外面的柏舟已經(jīng)開始輕咳，提醒他們適可而止的時候，系統(tǒng)才終于略略松了松手臂，把臉抬起，看著風(fēng)鸞道：“我這次離開多久了？”

    風(fēng)鸞原想照實說，可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只道：“沒多久，你能回來就好?！?/br>
    系統(tǒng)跟著點頭：“是啊，好嚇人，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風(fēng)鸞好奇：“似乎你有奇遇？”

    系統(tǒng)一時間也說不清諸多經(jīng)歷，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譚先生，就只能粗略回道：“雖然有波折，好在結(jié)果是好的，不過我以后哪兒都去不成了，只能呆在鸞兒身邊，你可不能不要我。”

    風(fēng)鸞淺笑，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

    明明只是輕輕一下，卻讓系統(tǒng)紅了臉頰。

    好在他還記著正事。

    于是系統(tǒng)抬起手，輕輕一晃，便有個熟悉的半透明面板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耳邊是熟悉的機械音：【叮！“最終的戀愛任務(wù)”即將觸發(fā)，請宿主做好準備。】

    風(fēng)鸞不解：“這是什么任務(wù)？宗門里想要尋道侶的人不少，這次又是誰？”

    系統(tǒng)輕輕搖頭，笑瞇瞇的把臉往風(fēng)鸞臉上蹭，軟乎乎道：“這次不是他們，而是你的任務(wù)?！?/br>
    “什么意思？”

    “就是，我，和你，我們兩個人的戀愛任務(wù)呀，完成以后，我就能徹底離開主系統(tǒng)，只做鸞兒的劍靈了。”

    風(fēng)鸞輕輕眨了眨眼。

    其實按著她原本的打算，待系統(tǒng)破殼化形，就直接返回丹xue山舉行結(jié)契大典，早早把親事定下才好。

    風(fēng)鸞是個直脾氣，既然喜歡了，那就趕緊把事情辦完，這樣以后也能多多雙修，對修行也有益處。

    但系統(tǒng)既然說要做戀愛任務(wù)，那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