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苑，你現(xiàn)在有空嗎？來辦公室一趟?！?/br>
    上次不歡而散后，這是盧苑第一次見到村長。短短幾天，他的白發(fā)似乎更多。

    “盧苑，那天以后，我仔細考慮，決定再次申請修路?！贝彘L開門見山，把申請文件放在盧苑前。盧苑順勢拿起，開始看起來。

    “你說得對，我們的山路太崎嶇，就連大巴坐著也搖搖晃晃。修路后，公交公司也會多設(shè)幾條線路?！?/br>
    “而因為修這條路需要七八個村的參與，我們將一起申請。”

    村長全部解釋完，一直在等盧苑看完文件。狹小的辦公室里出現(xiàn)難耐的安靜，微微透出深入墻縫中的煙味。

    盧苑終于開口：“村長，非常感謝你能仔細考慮我的提議?！倍潭處滋炀秃蛶讉€村、公交公司和上級溝通，可想而知，這幾天村長勢必沒有閉眼。

    “不，我作為村長，定是要為村里鞠躬盡瘁。而我以前一直沒有做這些，是我的不妥。”村長把頭低下，盯著盧苑面前的資料，似乎在想事情。

    村長把它收回：“明天我就把它交上去?！?/br>
    直播從下午一點開始，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傍晚。

    盧苑回家，照例找外婆。外婆似乎不在家，“外婆~”盧苑喊了一聲，沒有回應(yīng)。她感到奇怪，今天吃早飯時并沒有聽說外婆有外出的計劃。

    而客廳、陽臺空無一人，隔壁國榮家大門緊閉，在平日里外婆的活動范圍內(nèi)，她找不到外婆所在處。盧苑走進外婆的房間，發(fā)現(xiàn)床上鼓囊，似乎是外婆在躺著。

    第28章 發(fā)燒

    外婆的房間昏暗，僅有盧苑翻開竹簾帶來的一絲光線，照到外婆的被子上，顯現(xiàn)出它的弧度。

    盧苑一時緊張，又害怕外婆是在睡覺。她摒聲匿息，把竹簾輕輕放下后，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朝向床邊的墻。

    借著微弱的光，她看到外婆的臉微紅。

    盧苑的心跳得更快，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牽動盧苑的手伸向外婆的臉頰，用手背的溫度感受外婆的體溫。“好燙！”

    冷靜下來后，盧苑的心跳聲漸漸隱去，隨之而來的是外婆的呼吸聲傳進她的耳朵，一呼一吸十分沉重，又帶著竭盡生命的力氣。

    “外婆？外婆？”盧苑出聲叫她，想感受她現(xiàn)在的發(fā)燒程度。外婆繼續(xù)大聲呼吸，沒有應(yīng)答。

    盧苑隨之又慌了神。

    不管會不會吵到外婆了，她丟下手機，大步跑向屋外，去隔壁國榮家拍門，邊敲邊喊：“國榮嬸！國榮叔！小茜！”“在家嗎？”“外婆發(fā)燒了！”

    沒有人應(yīng)答，屋內(nèi)一片安靜。

    等不著，盧苑轉(zhuǎn)而到另一位隔壁鄰居張小玉家敲門：“小玉嬸！小玉嬸！”

    “在呢！等會！”好在張小玉和老伴都在家，盧苑叫兩聲，他們就在屋內(nèi)應(yīng)答。兩公婆的腿腳有些不便，走路速度慢，慢悠悠給她開門。

    沒等她問，盧苑急忙說：“小玉嬸，我外婆燒得厲害，躺在床上叫不醒！要怎么辦？”

    張小玉也慌了神，轉(zhuǎn)身大聲喊屋內(nèi)老伴：“老伴，快打電話給村醫(yī)，老四嬸發(fā)燒了！”

    她抓住盧苑的手，微微顫抖：“你趕緊回去拿毛巾浸溫水，敷在她額頭！”

    “好！”盧苑忙不迭跑回隔壁照做，“好！”

    毛巾敷上，屋外傳來摩托的停車聲，是村醫(yī)到了。小玉嬸抓著村醫(yī)的胳膊，一瘸一拐把他帶進來。

    幾人圍住醫(yī)生和外婆，不敢用力呼吸打擾，看著村醫(yī)坐在外婆床頭，用體溫槍給她量體溫。

    “滴，38.6°”

    醫(yī)生把體溫槍放下，“現(xiàn)在的體溫還沒有很大問題，但是老人需要仔細檢查?，F(xiàn)在村里的設(shè)備不足，沒辦法給老四嬸做全面檢查。我先給她開一點降溫藥，你們趕緊帶她去醫(yī)院檢查?！?/br>
    “醫(yī)生，她為啥沒反應(yīng)，是不是很嚴重？”

    “具體發(fā)燒的原因還要檢查后才知道。老四嬸的體質(zhì)弱，發(fā)燒后估計很難受，讓她睡著吧?！?/br>
    混亂中，盧苑想起鮑剛，打電話給他，他家有小汽車可以帶外婆出去。隨后，按照陪護mama時的經(jīng)驗，盧苑收拾行李，帶著外婆和自己的換洗衣物，站在門口等他。

    直到一系列檢查結(jié)束，盧苑坐在外婆的病床前，安靜地看著睡夢中的外婆。直到現(xiàn)在一個人安靜思考的時候，盧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時忽視外婆了。

    盧苑看著她。老年人皮膚松弛，外婆的臉失去中年時的緊致，多了許多褐色的老年斑，眼下一層層的皮膚下垂，頭發(fā)已經(jīng)全都花白。人這一生就像一片緩慢老去的葉子，從最小時的嫩綠到中年的強壯，再到老年時僅剩纖維骨架，不論身在何處，還是會按照大自然的規(guī)律不斷演進。

    盧苑的心中浮升一頓難受。自己經(jīng)常一個人悶在房間，或者和小茜一起討論事情，很少陪伴外婆，本以為自己的事情要緊，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時間流逝太快，像細沙一樣抓不住，只能用心感受每分每秒。

    這是第二次陪護病人，如果這一次外婆沒能挺過，她就真的只剩一個人。盧苑害怕，掩面暗暗抽泣。

    “你這個娃哭什么？”外婆的聲音傳來。她的聲音沙啞，有氣無力。

    聞聲，盧苑驚喜，趕緊擦擦眼淚：“外婆你醒啦！”“我已經(jīng)打電話給舅舅和小姨，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br>
    外婆強撐著想起來，示意盧苑拿水杯。盧苑趕緊給外婆倒水。

    外婆喝幾口水，才慢慢說到： “我沒事，別打擾他們上班?！?/br>
    “外婆，都到這時就別為我們年輕的考慮了，今天是周末，不會打擾到工作的?！蓖馄胚@才沒說話。

    盧苑問外婆：“外婆，您有沒有想見的人？”

    “我一個老婆子生活那么久，沒有什么掛念的。你、你舅舅和你小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命數(shù)，這不是我能干涉的。”

    “只是，盧苑，要做就做最好，要干就盡全力。別做成半吊子，沒意思。一邊做一邊顧忌他人的目光，一邊擔心會被記恨，這樣哪能做好呢？”外婆的眼神有些飄忽，盧苑這才意識到，外婆在回憶自己的往事。

    舅舅最快趕來。這是高中以后盧苑第一次見到他，他的眼角微紅，頭發(fā)變得稀少，眼袋明顯，沒有往日的精神。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小男孩，三四歲模樣，搖搖晃晃跟在爸爸身后，被mama護著。舅舅一家人都來了。

    “媽。”舅舅匆忙走到外婆的床前。

    外婆看著他的臉，又望向他身后的孩子：“你來啦?！?/br>
    “來，叫奶奶?！本司税涯泻⒈饋恚偷酵馄琶媲?。

    “奶奶”男孩的聲音稚嫩，脆生生的，給病房帶來生命力。

    看到自己的外甥，盧苑想起李崇云小時候經(jīng)常來找外婆玩，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她。盧苑點開李崇云的聊天窗口，不知該不該發(fā)給他，最終還是沒有。

    三天后，外婆出院。國榮叔來接外婆和盧苑，帶到自己家吃飯。

    “我媳婦煮好粥，老四嬸你這幾天還是吃粥吧，好消化?！?/br>
    外婆坐在副駕駛，一臉乖巧，少了平時的嚴肅：“好，都聽你的?！?/br>
    道路還是那么漫長，沿路很多崎嶇不平，國榮一邊顛著，一邊對外婆說：“聽說村長申請要修路，修好后，去城里就方便了?！?/br>
    外婆的眼睫毛微動，帶著嫌棄的語氣：“是該修路，哪能幾年都沒長進。”

    被外婆逗笑，國榮和盧苑都笑出聲。國榮把住方向盤，問外婆：“這樣您兒子也能多回來看您?！?/br>
    外婆的臉色又突然便差。國榮深知自己說錯話，趕緊打哈哈轉(zhuǎn)移話題。

    可他們兩公婆很有默契，這邊剛到家，盧苑下車把外婆扶進國榮家。

    國榮媳婦給外婆盛粥，一邊說：“您兒子讓您去他那里住，這好啊，為啥不去？”

    盧苑和國榮都扶額，這是今日第二份哪壺不開提哪壺。

    外婆不開心，直哼哼：“不用，要照顧我一個老太婆，他們還要帶自己的孩子。”

    “有孩子也不會忘記媽啊，他可能還一直盼著您去呢。”

    “不了，落葉歸根，我要死在日升村?！?/br>
    國榮媳婦把粥放到外婆面前，一臉嗔怪：“說什么呢？都出院了，這不是好好的嗎？”

    “不說這次發(fā)燒，我今年八十，有不少老毛病。隨時都有可能被這些老毛病帶走?！蓖馄拍闷鹕鬃?，舀粥開始慢慢喝，不繼續(xù)說話。

    “來，苑苑也喝點粥墊墊肚子?！眹鴺s媳婦也給盧苑盛粥。

    “謝謝國榮嬸?！?/br>
    自打回家后，盧苑便不再窩在樓上。她把自己的設(shè)備、筆記都搬到客廳，可以隨時看到外婆，也能讓外婆看到她。

    這是第二次離死亡那么近。盧苑陪mama住院三個月，沒能留住和mama在一起的日子，現(xiàn)在她想留住和外婆在一起的美好記憶。盧苑在本子上修改自己的規(guī)劃，她打算在這段時間多和外婆出去散步，強身健體，順便拍攝日升村的日常vlog，晚上才開始弄美妝視頻。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準時在五點起床，盧苑聽到外婆的腳步聲，自然醒來，揉揉眼睛便下樓。

    她看到外婆在廚房，走進敲敲門：“外婆，要出去走走嗎？”

    “你怎么不睡了？”外婆似乎有些被嚇到，肩頭一跳。

    “現(xiàn)在網(wǎng)店暫時關(guān)了，我不需要那么忙?！?/br>
    “年輕人多睡會，長個子?！蓖馄爬^續(xù)舀米。

    盧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一米七，比外婆高出半個頭。盧苑一笑，接過外婆手中的米桶，搶過淘米的活：“我來淘米，外婆你快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就出去，回來就能吃飯?！?/br>
    外婆拗不過，只好答應(yīng)。盧苑帶上相機，記錄沿路所見。

    晚上，已經(jīng)是周一，盧苑照常直播。

    先和大家嘮嘮嗑：“雖然網(wǎng)店暫時關(guān)閉，但是每周一和周五我還會和大家一起，現(xiàn)在換成晚上的化妝?！?/br>
    “白天我想拍一些村里的風(fēng)景給大家看，大家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嗎？我可以先安排喲?！?/br>
    盧苑靠近手機看彈幕，睜大眼睛，眼睫毛撲棱撲棱地抖。

    ‘_昨天 今天=明天’說：“想看農(nóng)村人的一天”

    ‘啦嘰’說：“可以拍一些自然風(fēng)光”

    ‘青鮭王孑＊’說：“日升村除了農(nóng)產(chǎn)品還有其他特產(chǎn)嗎？網(wǎng)店也可以賣其他東西，不用因為季節(jié)不對就關(guān)店的?！?/br>
    ……

    盧苑一一記下，大家的想法都很有參考價值：“青蛙王子說得對，日升村還有筍干、原糖、干棗之類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如果大家有興趣，我可以試試上架?！?/br>
    ‘青鮭王孑＊’有些不樂意：“我是青鮭王孑！”

    第29章 合影

    直播的主要時間，盧苑沒有忘記正題，她今晚要嘗試化減齡仿妝。

    拿出小時候自己和外婆的合照，她對照上面的五官進行分析。

    “大家看，小孩子的中庭都偏短，下巴圓潤，眼位更低，顯得眉眼舒展，整體而言更有rou感。減齡妝容就要最終呈現(xiàn)這樣的效果?！?/br>
    她又拿開照片，把自己的素顏呈現(xiàn)在鏡頭前：“按照不同臉型進行分析，先用我的長臉做為案例。”

    她用化妝刷的尾部對準自己的眉毛“首先，要縮短中庭，需要把眉尾往下壓，強調(diào)眼睛的下至和臥蠶，再用腮紅占用中庭的大部分，視覺上縮短中庭?！北R苑用化妝刷對自己的臉指指點點，隨后便一個個進行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