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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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他率軍攻趙,眼看就要搶了頭功,哪知最后卻鬧出秦國坐收漁翁之利的笑話,這些日子沒少被屈附嘲諷,此番,他定要借農(nóng)事挽回顏面! 楚王強壓下心頭怒火,轉(zhuǎn)頭疑惑看向他,“愛卿此言何解?” 昭讓胸有成竹道,“據(jù)臣所知,如今列國菽麥行間之距足有一兩尺寬,若王上下令讓庶民重整行壟間距,以半尺之寬度播撒糧種,如此一來,我楚國同一畝官田土地,便可多產(chǎn)數(shù)倍之糧!” 在官員欲言又止的驚懼眼神中,楚王思量一番,卻撫掌笑道,“愛卿素來文韜武略,竟還通曉農(nóng)稼之事,真乃寡人之良助也!” 第110章 哪知到了黃昏時分, 楚王改田地壟間距的詔令尚未頒發(fā)下去,項燕便已聞風進宮來勸諫。 楚王雖猜出定是那匯報的官員泄露的風聲、且發(fā)誓回頭定要砍了對方,但他仍在聽聞侍衛(wèi)通稟項燕求見時, 第一時間揮袖命樂師舞姬全退下,又端起一副溫和笑臉急忙下殿迎了上去,著實是給足了對方面子。 楚王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 自然是有緣由的:他深深意識到, 楚國真正能打勝仗的將領(lǐng),唯有項燕這老頭子;來日與秦國決戰(zhàn)之時,楚國之存亡、王族之榮辱, 全系于項燕一將之身。 原本,上回昭讓提出攻趙圍秦之策, 在昭氏與景氏的鼎力支持下,他派出對方為主將、聯(lián)合燕齊兩國伐趙之時, 是一心以為, 昭讓定然繼承了其先祖昭陽之將才的。 若能如此, 他往后何須再忍受項燕那老匹夫的絮叨?試問天下哪個君王, 喜歡臣子整日在自己耳旁念叨居安思危之言? 所以當時的他, 果斷翻臉將項燕禁足三月,滿心歡喜地等待昭讓大勝歸來。 哪知, 燕齊兩國君王貪心不足,竟想與他瓜分趙地, 而昭讓奉命與燕齊兩軍交戰(zhàn)之時, 又屢屢指揮不當, 導(dǎo)致楚軍陷入膠著之勢, 遲遲不能一舉滅掉燕齊之軍獨吞趙地。 正因如此,秦國才會趁著三家互毆而入, 不費吹灰之力從聯(lián)軍手上奪走趙地,讓楚國喪失腹背夾擊秦國之優(yōu)勢。至少,楚王是堅定這么認為的。 不過,宗室最為顯赫的屈景昭三族亦非鐵板一塊——百年前,若敖氏一族獨攬楚國高官之銜,按理說,已坐擁人臣之顯赫,族中子弟該同心協(xié)力共守家族榮耀,但實際上,當年斗越椒暗中聯(lián)手蒍賈,誣陷上一任令尹斗般叛亂而趁機坐上令尹之位...同族之人尚如此傾軋,更何況三族乎? 此番,楚軍損失兵卒數(shù)萬人、耗費糧草上百萬石,最后昭讓卻被秦軍嚇得無功而返,當初大力支持昭讓率軍攻趙的景氏,更惱羞成怒屢屢上奏勸楚王懲罰昭讓——因為,那些糧草有三分之一來自他們的封地。 是以,數(shù)月來每回屈附在殿中公然嘲諷昭讓時,楚王皆充耳不聞,冷眼任由二人斗嘴。 偌大一個眼看快到手的趙國,昭讓竟給他弄丟了?任他再如何忌憚宗室,亦是難掩不滿的。 而他現(xiàn)在聽著項燕苦口婆心的勸諫嘛,卻又堅持認為:昭讓打仗雖不行,但提出的增產(chǎn)之法,乃是大利楚國的。 他遂攙扶著項燕,耐著性子笑道,“老將軍且放寬心來,昭讓雖絕非愛卿這般的將帥之才,但寡人以為他頗有一番治國理政之能...方才昭讓還為寡人算了一筆賬,我楚國靠北之肥田,若按菽麥兩尺寬之壟距播種,一畝能產(chǎn)三石半糧,但若按半尺寬之壟距播種,一畝便可產(chǎn)出足足兩鐘之糧啊,若官田皆以此法播種,我楚國雖無秦國之高產(chǎn)糧種,卻能實現(xiàn)秦國之高產(chǎn)產(chǎn)量,豈不樂哉?” 項燕聽著這荒謬之言,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合著他費盡口舌勸了半天,王上是半句也未聽進去???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道,“王上!民間有‘牛需喂飽,馬需夜草’之言,皆因牛馬進食速度迥然有異,可見世間萬物皆有其生長之道...世人春日耕作、秋日收獲,此乃天時之道;列國以一到兩尺田壟間距播栽農(nóng)物,此乃地時之道...” “臣方才進宮前,特意問過道旁耘地之田間農(nóng)人,若貿(mào)然更改田壟間距,恐會導(dǎo)致植株過密,反倒光照不足而欠收?。≡僬撸r(nóng)耕諸事,百年來皆由司農(nóng)眾人負責,向來相安無事,令尹雖有治國之才,卻半分不懂農(nóng)稼之事啊,何必插手其間?還請王上三思啊!” 楚國君王可不似秦國君王那般,將各地土地數(shù)量、糧食種植范圍、每月遭受的蟲害天災(zāi)等事了若指掌,在秦王嬴政帶著群臣為國事cao勞不休之時,楚王負芻卻有大量閑暇時間,帶著昭讓屈附等人觀看美人跳舞。 項燕自然能猜出,昭讓此番越俎代庖之舉,乃是為了挽回如兒戲般的伐趙一事、為昭氏帶來的不利處境,可問題在于,昭讓跟自家君王一樣,半分不懂農(nóng)稼之事啊! 是以,在他得到農(nóng)令的悄悄通風報信后,毫不猶豫決定進宮阻攔君王這荒唐舉動,因為放眼整個壽春城,敢屢次得罪宗室、勸君王莫要聽從他們建議的,恐怕也只有他項燕了,不然,急得眼眶都紅了的農(nóng)令,何至于要巴巴地跑去求他? 楚國宗室雖也豢養(yǎng)軍隊,他們卻心知肚明:舉國之內(nèi),無一將領(lǐng)能與項燕相提并論,項燕,才是楚秦兩軍正面交鋒時,保護他們利益的最后一道防線。 面對有巨大利用價值的人,宗室們總歸也多了幾分罕見的耐心——勸諫的若換成旁人,早被屈景昭暗中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