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難得聽見悟說別人沒心沒肺。

    夏油杰沒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少女被毯子裹得嚴實，只有一截纖細的手臂露出來，從前藏在和服里不見天日的肌膚白得有些晃眼。

    聽見她的神子大人這么說，她困惑地思考了一會，估計沒有思考出什么結(jié)果，沒多久就睡著了。

    這一點倒是和悟很像。

    ——她的眼里有一個屬于她的世界，那個世界是純白的無暇的，所以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她煩惱生氣太久。

    她還有著一套獨屬于她自己的規(guī)則：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想，因為困了就是要先睡覺。

    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沒心沒肺。但好可愛。

    整天笑著的樣子好可愛，像是負責(zé)播撒陽光的小太陽；路過自動販賣機就走不動路的樣子好可愛，一只等待著主人投喂的小貓；皺著臉生氣的時候也還是好可愛，急得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但還是舍不得伸爪子撓人一下……

    “我說啊?！?/br>
    旁邊的白毛瞪著眼睛看他：“杰多少也注意一點，老子還沒死吶？”

    “抱歉抱歉?！?/br>
    夏油杰收回目光：“悟多少也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吧，看見了很可愛的貓咪——別人家的。沒法叼回自己窩里但多少還是能看一看？看一看總還是可以的吧。”

    “嘁?！?/br>
    五條悟扁扁嘴：“老子倒是沒什么，但這家伙總問我啊?！挠痛笕艘恢倍⒅铱词菫槭裁矗俊?、‘我是不是哪里很奇怪’、‘我被夏油大人討厭了嗎？’……總是被問這種問題，老子也是會煩的?。繌乃炖镆恢币恢甭犚娊艿拿?。”

    “原來她私底下是這么認為的嗎?！毕挠徒芡Ｏ聛硭妓?，然后被摯友小聲吼了一句：“打游戲?qū)Ｐ狞c?。　?/br>
    懷里的女孩呼吸頻率改變，兩個少年下意識噤聲。

    在摯友面前怎么說都沒問題，因為是摯友，因為完全信賴著對方，因為誰都清楚那一條不可逾越的線。

    但被她聽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熱……”

    還好只是在掀毯子。

    低頭看，毯子被他裹了一整圈，笨蛋家伙根本推不開，皺著眉像是糾結(jié)了好一會，然后就放棄了掙扎繼續(xù)睡覺。

    半點迎難而上的恒心都沒有。

    替她把毯子拿開，立刻就舒展了眉頭抱住他的腰，像是夢里還知道要道謝一樣，用腦袋蹭蹭他。

    “我說，杰別是變態(tài)吧?！?/br>
    五條悟把目光重新放回電視屏幕：“喜歡盯著別人老婆看算怎么回事，嘛，要不是老子是五條悟，你這家伙已經(jīng)被抓進少管所了吧?！?/br>
    “這種事誰知道呢?！?/br>
    夏油杰笑了笑，像是在開玩笑：“如果不是悟的話，讓那個男人無聲無息地死掉，也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吧。”

    “嘔——”五條悟做了一個夸張的嘔吐表情：“道德敗壞的家伙，老子要向夜蛾舉報你！”

    “夜蛾老師能理解的吧？”黑發(fā)少年溫溫和和笑著：“畢竟都是咒術(shù)師嘛?！?/br>
    ——咒術(shù)師都是瘋子。

    一個月之前，繪梨從課堂上聽見了類似的話。

    她完全沒辦法理解，也不喜歡這樣的言論——神子大人就是咒術(shù)師，所以咒術(shù)師怎么可能都是瘋子呢？

    “我說啊?！?/br>
    手里的筆記本被抽走，大少爺冷著臉，看起來已經(jīng)忍耐到了極限：“你到底在研究什么？”

    每天都是這樣，本來上學(xué)以后分配給他的時間就少之又少了，現(xiàn)在下課回宿舍也鉆進書堆里，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精確控制咒力的方式方法……”

    他照著念了一行，然后撇撇嘴，語氣諷刺：“哈，你又沒有術(shù)式，研究這些有什么用？”

    “不是的?！彼龘u搖腦袋：“雖然我沒有術(shù)式，但是我還是想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樣？”

    五條悟打斷她的話：“生得術(shù)式是與生俱來的，沒法通過后天培養(yǎng)，這種事一開始不就知道了么？”

    “嘛，話說回來，你這笨蛋看得明白嗎？根本都不知道咒靈長什么樣子，不知道咒力是什么吧？”

    把他晾在一邊也就算了，現(xiàn)在連飯都不肯好好吃，沒幾口就說吃飽了然后往書桌前跑，搞了半天就是在研究這種沒意義的狗屁東西。

    “這種廢物寫的東西也就是給一些垃圾雜魚看的，老子擺在面前不知道來問，這種垃圾外行書你倒是廢寢忘食看得入神?！?/br>
    “就為了這個不吃飯，你是瘋了么你?！?/br>
    繪梨抖了抖，雖然神子大人的語速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完全理解這一大通的長篇大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語氣里的情緒她是可以辨別的。

    神子大人很生氣，在罵她……但為什么？

    自從來了學(xué)校以后，神子大人莫名其妙生氣，朝她發(fā)火的次數(shù)就變多了。

    但仔細想想的話，明明之前也有預(yù)兆的。

    在電話里一直抱怨她太粘人，回去接她的時候說她好麻煩，連自己坐火車都不會，來了學(xué)校也說她膽子小，是沒法一個人睡覺，就連出任務(wù)也不得不帶在身邊的麻煩精。

    ……

    神子大人是不是開始討厭她了？

    繪梨想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所以長輩的每一句話都會好好刻在心里。小時候女仆jiejie們對她說的那些話，擔(dān)心被神子大人厭棄、丟掉的恐懼，依舊還刻在她的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