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曾看那食盒一眼，但她眉眼低垂，言語卻是有些遲疑：“你說，章子？”

    “不用懷疑你的耳朵，你沒聽錯。倘若你不是章子的后代，我何必用兩千人與你近身相戰(zhàn)。若是遠程射殺，你怕是一刻鐘也撐不住吧？”

    “……你，認(rèn)識我？”少女搖了搖頭，因為她的動作，抵住她喉頭的劍尖在她細(xì)弱的頸項上劃出了一道淺淡的紅線，但她像是無所覺那般沉浸在了回憶之中，“今天是十月十七，不對，是十九。這么說，已經(jīng)四年了?！?/br>
    “想起來了？不過你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于戴氏昌意這個氏名了?！?/br>
    “……”

    “抱歉，來的有些晚了。你的家族是我國的砥柱，你這些年所做出的的所有犧牲，王上他都有看在眼里，王上將會實現(xiàn)他的愿望，你也終有一天有機會兌現(xiàn)你的承諾。”

    “當(dāng)然?！鄙倥哪橗嬌辖K于浮現(xiàn)出了笑容，“那可是我一直以來都在等待的事情。”

    ————“感覺活過來了……不錯，這黿湯味道不錯?！?/br>
    左臂已經(jīng)接受過簡單處理的少女喝完了最后一口湯，換過服飾的她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這片‘異域’的人海里。

    “那么，收拾一下東西，晚間準(zhǔn)備回臨淄城?！备吖谑孔恿昧讼聰[坐到少女的旁邊，“王上要見你?！?/br>
    “……這么急。”少女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可否告訴我王上接見我的理由？”

    “竟然這時候還存有顧慮呢，像你這樣的大功臣，不該是想到王上接見是要行封賞之事的嗎？”

    “那要予誰封賞？為何封賞？不要說在我束手就擒之前，我已經(jīng)殺掉了多少國人，以此為賞，那些人的族人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如果是這樣，還……”

    “不如不賞嗎？”高冠士子接過少女的話頭，“你應(yīng)該對王上更加信任一些，章子可是王上太傅，這二人向來情感甚厚，你受他余蔭，王上不會如此對待你?！?/br>
    “不關(guān)乎己命，這種事誰又說得準(zhǔn)呢？”

    “也是，我不該跟你保證這種我無法篤定的事，但關(guān)于急召你回去的事，我還是知道一二的。”

    “是什么？”

    “你還記得咱們的小公主嗎？”

    “嗯？”

    “看起來是忘記了呢，不過也正常，畢竟只是在你很小的時候才見過一次，公主目夷是王上的愛女，現(xiàn)下，公主要滿十四了，也是要到了出嫁的年紀(jì)了呢?！备吖谑孔觾墒謸文?，肘部立在膝蓋之上，他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少女的神態(tài)，但是很遺憾，好大一會兒，他什么都沒看出來。

    “所以？”

    “我們打算與楚國聯(lián)姻，需要早作打算?！?/br>
    少女仍是不解。

    “你還真的是個呆木頭呢，若是章子未死，以你宗室之榮，小公主無論如何都是該嫁于你的?！?/br>
    “我，我不行?！鄙倥牭竭@里，搖了搖頭。

    “你這一個堂堂少年郎，怎么能隨便說自己不行的？”

    “你不明白。”少女深深地看了高冠士子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別人看不出來不代表自己不知道，少女戴昌意，暫且還是用這個氏名稱呼吧，她對自己是一名女子的身份還是知道的很清楚的。雖然如今她的長相，裝束都和一般年紀(jì)的男子無二，但這樣的平衡很快，也許只消這一兩年，就會被打破。

    女子經(jīng)歷了初潮，身體的變化，少女這些年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瞞不了多久……公主不嫁于她才是正確的。

    “你不會真的不行吧？這些年你在敵營……你才多少歲？”高冠士子大驚失色后，忙打量起了少女，關(guān)心之下，言語也變得沒有顧忌。

    少女哪里不知道高冠士子暗指的是什么，她語氣沒什么變化：“我向來潔身自好?！?/br>
    “那就好，那就好?！备吖谑孔诱Z氣鎮(zhèn)定下來，“不知你是有什么顧慮，但王上的想法，我可以告訴你，王上并不想將小公主外嫁他國。”

    “是嗎？”

    “傳言說小公主出生時正是太白經(jīng)天，那并不是傳言?！备吖谑孔诱f到這里時，眼中泛著奇異的光芒，表情很是狂熱，“那是真的。而我國連年征伐，能夠連戰(zhàn)連勝，也是與此脫不開關(guān)系……那些提出聯(lián)姻的人根本都是不知所謂……”

    高冠士子試圖從少女眼中尋求贊同：“對我們來說，一個活生生的神，可是比一個隨時會背叛的盟友要更有價值，你說對吧？”

    第二章

    已經(jīng)不記得那時候回答的是什么了。從那一天的故事往后再過一年，不對，還沒滿一年，不過，不管是重新認(rèn)識公主目夷也好，還是重新認(rèn)識這個國家該田昌意認(rèn)識的人也好，被時間推著向前進的少女，要十六歲了。

    公主目夷也要十五了。

    “沒救了，沒救了，這個國家已經(jīng)沒救了！”

    “不管是國君還是百姓，全都是一個樣子！”

    “寧愿勒著褲腰帶過日子，也要攢足錢去打仗……”

    “土地要多寬廣才夠？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不可能得到滿足的吧？還能再貪心一點嗎？！”

    在少女距離目的地還有很遠的距離時，她便聽到了熟悉的喊叫聲，那喊叫聲的主人是為齊王最為寵愛的小女兒，坊間暗稱為齊國實際上的君主，公主目夷。

    聲音不尖銳，要不是少女聽覺敏銳，那樣的聲音頂多算是公主目夷獨自個兒的牢sao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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