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的也只是發(fā)泄。雨點般的拳頭再度落到藥行主人身上，她有好好控制力道，讓對方不至于死命。

    “為什么像你這樣的人能夠活著呢？為什么……為什么……我要理解你的那些所作所為，我要允許像你這樣的人也活在這個世間呢？”

    疑問已經(jīng)沒有答案了。她并非是不知道答案的。甚至于說，若不是處在這樣的失控狀況，她是非常明白齊王田朝所做的那些事的理由的。也明白這個人的。

    當(dāng)你有了第一目標(biāo)時，次要目標(biāo)都是可以為此犧牲掉的。當(dāng)你有了第一在意時，其余的所有在意就都可以不去在意。當(dāng)你只把一樣?xùn)|西放在眼里時，目中無人，視若無睹這樣的性格也便成了你的本性。

    除非你愿意將這些目標(biāo)，在意以及眼中物在存在之前就以一些固定的規(guī)則加以前提，使其最大程度上也只能傷害自己，不會傷害他人。

    神明那般的劃分體系，不是在人誕生之后才有的，而是在世有人前便是有的。火神之所以為火神，水神之所以為水神，那道理大體也與此相同。

    神明不會喜歡。實在是因為神明沒有心。

    所謂神性，也不過是那么一回事。就是因為過于無所不能，只要對事物本身產(chǎn)生了想法，就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影響到事物發(fā)展的方方面面。所以那些上古時候的修煉者才會說，不問天地，不問私情。

    當(dāng)你成為神時，神就成了你，而非你成了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藥行主人已經(jīng)是躺在自己制造出來的血泊中吐起了泡泡。

    公主目夷轉(zhuǎn)過身，往門外走去：“這廝，之后就交于官府，或是由一眾鄉(xiāng)老鄉(xiāng)賢處置。姜奢，我們走?！?/br>
    在擦肩而過之時，姜奢隱約在公主目夷臉上看到一點水光，她來不及細想，就跟了上去。

    感覺就像是不想要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臉?biāo)频摹?/br>
    沙沙作響。

    姜奢忽覺身后來人，以為是追兵，卻發(fā)現(xiàn)是飛廉，他單手扶著門框，氣喘吁吁：“你們救了我的命，若是不說聲謝謝，實在是過意不去。有什么我能做的……”

    “那個孩子就拜托你照顧了。如果要說能做的……這就是對我來說最好的報答了?！?/br>
    但就是這樣，公主目夷的聲音也難以讓人生疑：“今后關(guān)中之地往東三百里，至咸陽。秦人之流通，將從四海。”

    公主目夷繼續(xù)說著，她再也沒有回頭。

    這一日后，函谷關(guān)關(guān)隘不再，所置衛(wèi)守府就此荒廢。

    有人說她是貼著函谷關(guān)與峭壁間的裂縫出關(guān)的，因著黃河河道下切，函谷關(guān)所依靠的黃河天險不再，關(guān)內(nèi)之人不經(jīng)過函谷關(guān)關(guān)口亦是能夠從黃河水位下降而形成的河灘進入秦國轄境。

    也便是在出關(guān)口的正當(dāng)時，在姜奢眼前，公主目夷從懷中拿出那冊金線編纂的所謂‘家譜’，使其無風(fēng)自燃。

    看過的東西，不必再留。

    就讓一切，隨風(fēng)而逝吧。

    姜奢再看時，公主目夷的身影與田昌意都有了一刻的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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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調(diào)整了好久，嘶，主要還是講求對應(yīng)關(guān)系。就像前面寫有此《春秋》在，安得前人《春秋》存？后面就寫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這樣的話。

    本章前半是類比第二章 的開頭：“沒救了，沒救了，這個國家已經(jīng)沒救了！”

    “不管是國君還是百姓，全都是一個樣子！”

    “寧愿勒著褲腰帶過日子，也要攢足錢去打仗……”

    “土地要多寬廣才夠？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不可能得到滿足的吧？還能再貪心一點嗎？！”

    后面就是慢慢收尾了，首先恭喜自己寫到了五十萬字，真高興，算是一個小突破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遙望去，天地盡頭的邊線處傳來馬蹄奔騰的聲響，一支身著重甲的騎兵正是由遠及近地往姜奢的眼前走過來。

    重甲為黑色，像是秦人，但在騎兵身后的滾滾煙塵表明這并非是一支簡單的斥候軍隊，所以應(yīng)當(dāng)不是秦人。但若不是秦人，這些人又該是哪些人呢？姜奢想的不是很明白。

    “公主殿下，前有不少難分?jǐn)澄业能婈?，要稍微躲一下嗎？”姜奢就目前來說，駕車的技術(shù)算是嫻熟了，作為馬車夫，她認為自己有這個義務(wù)告知對方如今的狀況。

    “不用著急，姜奢，讓他們近些再說。”安坐在馬車中的公主目夷語氣中沒有半點吃驚，乃至于在聽聞姜奢的話時，她的眼睛也沒睜開。

    姜奢不知道的是，在她駕車往東五十里后，函谷關(guān)再沒有資格能夠號稱為‘天下第一關(guān)’了，它現(xiàn)下就是置于通天大道上的一塊石頭，凡是過者，皆可繞道而行。

    而這般的通天手筆，也不過是在公主目夷的一念之間。

    她能夠做到的越來越多，但是要付出的代價卻越來越少。在上一次仿佛要將全身的血全都吐干凈之后，這幾日不管吃了多少丸藥，這具身體都像是無事那般，一點頭暈?zāi)垦５母杏X都沒有。她心思澄明，頭腦清晰。

    如果真的有什么能夠被稱作是代價的話……大概就是，睜眼閉眼的區(qū)別于她而言愈來愈小，她再不會做夢。

    她再沒有夢。

    無邊無垠的黑暗中，已經(jīng)死去的神明做著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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