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在一樓等著我，但靜語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翱炱饋?，我待會兒還有事呢，煙在等我。”

    我拉著靜語的一只腳，把她拖到床邊緣。靜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皮都在打架?！鞍パ街魅藒我再睡一會兒，這才早上六點半，我好困啊?！毙殊焖?，她有氣無力，說完又接著倒頭睡了過去。

    “好，那你接著睡吧，等我買完早餐回來，你還在睡，你想想我該怎么懲罰你?！蔽也幌朐偻涎訒r間，轉(zhuǎn)身要走。靜語突然驚醒，坐了起來，她的眼睛腫著，但還想提起精神拉住我的衣服。

    “我醒了主人，醒了……”她揉揉眼睛，努力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知道了，你去洗漱吧，坐在床上等我回來?！蔽覜]有給她上鎖，她也逃不出去。靜語點點頭，身體搖搖欲墜，她穿著一只拖鞋，一只腳光著，走到浴室門口，回過頭，又懶洋洋地笑。

    “早點回來~”

    我打開房門，笑了笑。

    走到一樓，煙等了很久。“起伏，10403例，需要你出面解釋一下，現(xiàn)在到處都是監(jiān)控、數(shù)據(jù)，聯(lián)絡(luò)部想要完全抹除信息，也很難了。”煙坐在銀色鐵凳上，看著圓桌上拆封的零食一直沒有人吃，飲料的瓶口上站著一只蒼蠅。

    “是我的失誤，那天……確實有點急躁了?！蔽铱粗謾C上發(fā)來的訊息，聯(lián)絡(luò)部讓我回國峰(國企名字)一趟，警方隨時可能找上我。我看著樓梯，想到靜語還沒吃早餐，“煙，麻煩你了，你先忙吧?！?/br>
    我彎下腰朝她鞠躬，煙沒有笑，只是站起來走到圓桌旁把零食和飲料都扔進了垃圾桶里?！捌鸱?，半夜已經(jīng)幫你太多了。你，是不是越來越依賴它了？曾經(jīng)的你，可不是這樣的?！?/br>
    我沒有起身，眼睛看著地板上那只覓食的蒼蠅低飛了過去。煙的女士皮鞋在早晨的光陽下閃閃發(fā)亮，她的腳步很輕。

    “我明白。”

    皮鞋從視線里走了出去，我起身，大門上的紅外線裝置亮了一下。

    我開車到了國峰，公司沒有任何變化。即便我不時來回這里轉(zhuǎn)溜，只為了守住一個虛假的職場人的身份。經(jīng)理看我來上班，就走了過來。他沒有歡笑，不像之前會拍我的手臂跟我說“辛苦了”，他今天沉著臉，咳嗽了一聲。

    “李清風(fēng)，跟我來?！?/br>
    我知道，警察來了。

    會議室的門關(guān)上，室內(nèi)只有兩個女性，她們穿著警服，一開始還互相打鬧嬉笑，看見我就端正姿態(tài)。

    “咳咳，李女士您好，我是金橋市公安局刑偵中隊警員寧柯溪，這位是宇文孟雪，這是我們的證件，您過目一下。”寧柯溪站了起來，她遞給我了她的證件，隨后放進了她的褲袋里。

    相反那個宇文孟雪，似乎沒有那么禮貌，她坐在凳子上，翹著腿，眼里充滿敵意。她知道些什么？

    寧柯溪用手肘戳了一下宇文孟雪，她才白了一眼站起來?！澳美钋屣L(fēng)女士，我是宇文孟雪。”

    我正想和她握手，可是她一副看不慣我的樣子沒有伸出手來。寧柯溪感到尷尬了，她握住我的手，笑了笑。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處理一個案子，然后有一些疑點需要您配合解釋一下，因為這里……”她看了眼會議室墻角的攝像頭，摸了摸腦袋，“這里也不方便說，所以希望您跟我去一趟公安局?！?/br>
    “好，我知道了?！钡任艺f完，這兩個警察就打開門讓我走在前面，她們兩個在后面走著。

    “你干嘛啊，這多不好啊，萬一抓錯人了，你還這副死態(tài)度?！睂幙孪谖业谋澈?，輕輕說話。

    “嘖看她不爽唄?！庇钗拿涎﹨s提高聲調(diào)。

    我坐上了公安的車，來到派出所。寧柯溪端來兩杯茶，一杯遞給我，一杯遞給了宇文孟雪。宇文孟雪讓我坐在他們會議室的一側(cè)，寧柯溪回到會議室就拿出了一張照片。她遞給我，讓我過目。

    “大概今年二月份的時候，金橋某家浴足店里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兇手用槍直擊被害人的頭部，導(dǎo)致被害人當場死亡。就在前些天，我們在反復(fù)查看監(jiān)控錄像的時候，發(fā)現(xiàn)您在死者死亡之前的十幾分鐘進入了這家浴足店，但是很不巧的是，監(jiān)控并沒有拍攝到您出去的畫面，因此我們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特地讓您來這邊說明一下?！睂幙孪钢掌锏奈?，她的表情很嚴肅，聲音也中性有力。

    “李清風(fēng)你老實交代，你去浴足店干什么？我調(diào)查過你，發(fā)現(xiàn)你沒有案底，也沒有鬧過什么事兒，父母都在國外，自己也在國峰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上班，看上去那么風(fēng)風(fēng)光光，可是當我進入你們公司，竟然沒有人認識你，就連你的經(jīng)理也只知道你的名字，甚至連你長什么樣都不太記得了。我知道，你是外務(wù)人員，整天都出去跑業(yè)務(wù)，可是我就……”宇文孟雪沒等我開口說明，她就提高嗓音湊前問我，她抓著我的眼睛，試圖從我的神情里看出破綻。但她緊鎖眉頭，她找不出我的漏洞。

    “所以，女生去浴足店很奇怪嗎？”我笑了笑，問宇文孟雪。宇文孟雪身體往后推，瞪了我一眼。

    “你不會不知道浴足店都在做什么勾當吧？而且，監(jiān)控只拍到了你進去的畫面，可是你出去卻沒有走正門。我們詢問過浴足店的老板，她也沒有印象你來過，更湊巧，那一段路的監(jiān)控都沒有拍到你，你是怎么能夠躲避所有的攝像頭去浴足店的？浴足店離你的公司也不近吧？而且，那一天，可是工作日?！?/br>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躲避了所有的攝像頭，去了一個你說的不正規(guī)的浴足店，但神神秘秘神出鬼沒，我手里有槍，一槍崩了那個什么死者。警官，”我的雙只手扶著桌的邊緣，聲音低了一些，我朝她靠近，這反倒讓宇文孟雪慌張了一些，“那個人是誰?。课腋静徽J識，我去浴足店確實沒干什么好事，但你敢說，我一個24歲的女性，能搞到國家禁止的槍，最后還殺了一個人？一個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是誰的人？”

    “你！”

    “好啦好啦，李女士，我們沒有惡意，那個，”寧柯溪抓著宇文孟雪握緊的拳頭，對她笑了笑，“就是想問一下對吧？可能您只是去洗個腳，那個，做一些事情對吧？我們就當確認一下，您要是當天聽到了槍聲，或者說是看到了什么人，都能提供一下，對我們辦案也有好處?！?/br>
    “我理解你們?！蔽覍幙孪α诵?，“我年紀也不小了，想交朋友，就像宇文警官說的一樣，我自己天天在外跑，也沒有固定的交際圈和固定的朋友，所以某天看到了墻壁上貼的小廣告，也剛好是冬天，就想去那邊暖一下身子，但我沒想到那都是騙局。你們也知道，一個女生，要保護好自己。”

    宇文孟雪交叉手臂放在胸口，她冷笑了一下，不屑地看著我。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我還是建議您去正規(guī)的交友會所，不要上當受騙了。沒什么事，您先回去吧。啊對了，需要我送您回去嗎？”寧柯溪站了起來。

    “不需要，謝謝?！蔽乙舱玖似饋?，看了眼宇文孟雪那鄙夷的神色，淡淡對著她笑。宇文有些吃驚，抓住寧柯溪的手臂，微微搖頭，與她交流眼神。

    “那既然是這樣，我就不送了，您慢走?！睂幙孪盐宜偷介T外，便回派出所了。

    宇文孟雪那個樣子，一定是查到了什么。雖然他們沒透露太多細節(jié)，但按常理說，是上級隱瞞了太多。半夜處理的任務(wù)，被警方發(fā)現(xiàn)的不會少于五位數(shù)，雖然大多都是快速結(jié)案或轉(zhuǎn)為疑難案件，但相似之處在于現(xiàn)場都太干凈，沒有痕跡。

    這次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神秘的職場人，但被害者卻與我沒有生活與職場的交流，根本不可能拘留我，強制我。

    “起伏，這幾天暫時不要回總部，警方?jīng)]有找到太多線索，一定會從你這里調(diào)查，可能會派人跟蹤你，你這幾天就回你的別墅住幾天，按時去上班就好?！睙煷螂娫捀嬖V我。

    通話結(jié)束，我站在街道口，看著車輛等待綠燈，人們歡笑著，沉默著，悲傷著走過人行道。

    那一天，發(fā)生了什么？我不太記得10403例的經(jīng)過，處理了太多，這些記憶不會存太久。但是，我知道那一天，張靜語要逃跑。

    我戴著耳機，守在浴足店的門口。我能聽見她在家里鍛煉的聲音，她的喘氣聲，不停涌入在我的腦海。但那天卻不同，她走下了床，把床邊的小木柜舉了起來，她砸向墻壁，鎖鏈聲刺穿我的雙耳。

    張靜語，你終于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