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次，溫十安并未為難他，等到喝完茶，陸邢幾人已經(jīng)在地圖上勾出了幾個圈。

    看到他來，陸邢還惦記著茶葉，正待恨恨開口，百靈輕咳了聲，提前打斷了他的話，“老板，說正事?！?/br>
    顧澈聳了聳肩，給溫十安搬了凳子，自己則坐在他身邊。陸邢一看，只覺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丟了茶葉還沒能和美人親近，聲音里也帶了些怨意：“看那么緊干什么，我又不做什么?！?/br>
    顧澈不理他，扭頭看向百靈。

    百靈嘆了口氣，將地圖轉(zhuǎn)了過來，指了指川陜一帶，正色道：“李烈鈞先生的軍隊已經(jīng)到了四川，一周必能直抵南京?！?/br>
    “一周時間，足夠了......上海的兵力分布呢？”

    “我剛才出去就是為了此事?！卑凫`又翻出了一張更為精細(xì)的地圖，上面是江蘇全省的地勢圖，“最近城里管控嚴(yán)格，一部分士兵都被趙副官調(diào)去搜查巡邏，剩下的皆鎮(zhèn)守在兵營，還有，趙副官手握重兵，又因行事狂傲被督軍忌憚，如今他能調(diào)動的人手也不過六分，而且看督軍的意思，平反叛亂一事，非其無可用者?！?/br>
    陸邢點了點頭，手指順著地圖上的南京一路向東，“江蘇兵力多達數(shù)十萬，其中滬海道①兵力最多，且大多集中在上海，南京黨派眾多，北洋軍并不占優(yōu)勢，若發(fā)生叛亂，只能從蘇常道②和滬海道借兵，只要上海兵力無法到達，便不足為懼，所以我們此次，勢必要攔住趙元德?！?/br>
    他說這話時神色自然，仿佛此前與趙元德糾纏不休的是別人，顧澈卻敏銳地察覺到他輕顫的睫毛，實在與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所出入，他伸手按在陸邢的肩上，既是安撫也是勸告，“要到南京，勢必要穿過蘇常道，水路最快，而最近的碼頭在......”他指尖在地圖上游走，很快落在一處，“十六鋪碼頭——我們要在這里，打上一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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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科普】

    ①滬海道：中華民國北洋政府時期行政區(qū)劃，今上海市全部，及江蘇省南通市海門區(qū)、蘇州市太倉市等地。

    ②蘇常道：今蘇州（太倉除外）、南通（海安及海門、啟東南部除外）、無錫、常州（溧陽除外）、泰興、靖江。

    第44章 發(fā)燒

    “不錯，就是十六鋪碼頭?！标懶吓牧伺乃氖?，示意自己沒事，“槍支的放在寶山的一個倉庫，我們的人都在那候著，介時我們需要兵分三路。”

    說著，他又指了指兵營的位置，抬頭看向顧澈，“我去寶山領(lǐng)兵，直奔碼頭。劉叔帶一隊人去阻斷兵營的援軍，百靈和你留在這里，與李烈鈞先生保持聯(lián)系?！?/br>
    “我有個問題?！币恢睕]有出聲的溫十安突然開口，所有人都看了過去，他抬眼看了眼地圖，最后目光落在陸邢身上，“你們有多少兵？”

    陸邢輕松地勾起個笑，答道：“不過四千?！?/br>
    不過四千，企圖阻攔幾萬精兵，這根本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征程。

    溫十安皺起了眉，“太過冒險了?！?/br>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标懶先允擎移ばδ樀哪?，用手肘撞了下顧澈，“要是我真出了事，還有他呢，我放心把這些人托付給他?！?/br>
    “說什么呢?！鳖櫝簢@了口氣，“你答應(yīng)過我的，見好就收?！?/br>
    陸邢拋了個媚眼給他，“當(dāng)然，我很惜命的?！?/br>
    接下來的話題，大多圍繞在那些顧澈已經(jīng)記得不清晰的往事上，他笑著一一應(yīng)付完，見溫十安始終沒說話，臉色也較之平時更白了些，便提出送他去休息。陸邢自然沒有異議，甚至頗為貼心地陪著送到了住處。

    陸邢在上海的房子多是租的，給他們的地方是棟清雅的小閣樓的二層，窗戶對著街道，門前種著梧桐樹，只是寒風(fēng)蕭瑟，梧桐樹葉黃漸落，凄涼異常。

    陸邢只將他們送到樓下，不知又看到了什么熟人，預(yù)備去打個招呼，顧澈便陪著溫十安上了樓。

    屋內(nèi)布置也格外雅致干凈，顧澈環(huán)視了一圈，笑說了句環(huán)境不錯，扭頭看時，溫十安仍盯著屋前的那棵梧桐樹。

    “怎么了？不喜歡梧桐？”

    “倒也沒有，只是突然想起，書里文人多以梧桐作離情別恨，未免凄涼?！?/br>
    顧澈聞言笑了起來，“堅以鳳凰非梧桐不棲①，不是還有栽桐引鳳一說嘛，十安怎得又傷春悲秋起來了，這可不像你?！?/br>
    “睡一覺吧，看你臉色差的?！鳖櫝河檬中馁N了貼他的臉，感覺到手下還有些燙的皮膚，又翻過來用更為冰涼的手背貼著給他降溫。

    溫十安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想說什么?！?/br>
    “什么？”顧澈裝作聽不懂。

    溫十安微蹙起眉，仍舊好脾氣地跟他解釋：“上海兵力數(shù)萬，即使那個趙副官調(diào)動其中六分，也不是你們能抵抗的?！?/br>
    見顧澈還是笑嘻嘻的模樣，他又添了句：“你們這是去送命?！?/br>
    顧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繼續(xù)模仿著陸邢的神色，漫不經(jīng)心道：“不試試怎么知道?！?/br>
    溫十安徹底擰緊了眉頭，神色瞬間冷冽起來，他輕呵道：“顧思辰?！?/br>
    顧澈愣了下，隨后幾不可察地舒了口氣，伸手將他拉進屋里，手越過他關(guān)緊了門。

    溫十安后背被抵在門上，身前的人迎面壓了上來，眸色深邃，微抬下巴與他對視時，就會恰到好處地映出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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