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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時聊起假期的安排,顧澈準備好好利用這時間,和溫十安一起去山東轉轉。 溫十安正在寫字,順手把墨盒推到顧澈面前,又道:“這也得等著真正收回山東才行,日本代表團可是在和會上提出要接手德國在山東的各項權益,況且那么多的請愿書送上去,也不見從巴黎傳來什么回信,我總怕出狀況?!?/br> “這么久了,中國頭一次在戰(zhàn)爭中獲勝,代表團可說了,賠款什么都好商量,唯獨二十一條,必須廢除?!鳖櫝喊崃说首幼谧肋叄皖^替他研磨,又打量了眼他正在寫的內容,問道,“你這是在寫什么?” “北大學生們辦了個工讀互助社,雖說就是一次小范圍的嘗試,我覺得還是值得鼓勵的,就想寫篇文章宣揚一下?!?/br> “最近我倒是看了許多批駁互助社的文章,說是搞無政府主義,崇洋媚外。”顧澈無奈地笑了笑,“自從十月革命成功,越來越多人學習馬克思主義,可討伐聲也從沒斷過,我看這互助社又要經(jīng)歷一番大浪了?!?/br> “依我看,互助社未必能成。”溫十安抬起頭,瞪了他一眼,“磨快點。” 顧澈忙低頭磨墨,又聽他說:“無政府主義,就是去中心化,沒人領導沒人拿決策,說是群策群力,實際上就是散沙,單靠這一點,這互助社就行不通?!?/br> “真是怪了,那你為何還要宣揚?”顧澈把墨遞了過去。 “我宣揚的不是互助社,是敢于辦互助社的這群學生的精神。你想,互助社本質上還是共產主義,俄國共產主義是成功了,可是共產主義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實施怎么運行,沒人知道。俄國有俄國的做法,中國不能一味照搬別國啊,路都是一步步摸索出來的?!睖厥参恼聦懙搅艘话?,擰眉盯著紙,似乎是有些卡頓,“再說了,哪有不失敗光成功的道理,失敗也是值得鼓勵的?!?/br> “十安說的在理?!鳖櫝焊觳矒卧谧郎?,一手托著下巴,看向溫十安時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笑,“對了,許多學生們?yōu)榱隧憫挛幕\動,都預備下鄉(xiāng),進工廠,給農民和工人做演講,這還是跟著北京學的,我今晚要在夜校上課,待會就走,你早些睡,不用給我留門了。” “嗯,好?!睖厥卜畔旅P看著他,“我聽人說,你們學校有個老師因為宣傳馬克思被批斗了,你注意安全,別叫人抓住把柄。” “不會的,我們就是去做一些社會時事的演說,和工人們聊聊天,別擔心?!鳖櫝簻惿先ビH了親他,道,“早些睡。” “嗯?!?/br> 顧澈到達夜校時,已經(jīng)有幾位學生在門口等著了,互相鞠過躬后,其中一位道:“先生,今天過來幾位圣約翰大學的學生,說是也想支持平民教育,我就帶他們來了?!?/br> “先生好?!贝┲7纳倌隂_他鞠了躬,介紹說,“我叫劉曉,這些都是圣約翰的同學?!?/br> 幾位學生跟著他鞠躬,一一向顧澈介紹。 顧澈微怔,覺得劉曉這個名字格外耳熟,再一看這張臉,霎時笑道:“是你啊?!?/br> 劉曉揚起個笑,道:“先生還記得我?!?/br> “上海去北京的火車上,見過你一面,當時你說要去北大聽講座,對吧?!鳖櫝夯貞浀?。 “先生好記性。我們聽說南京也在宣揚平民教育,又是您在這,就想來看看有沒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br> “你們能來就幫大忙了?!?/br> 顧澈忙讓大家都進去,工人們已經(jīng)圍坐好了,就等著演說開始。 夜校來的人不多,工人們受教育的程度也低,顧澈演說時越發(fā)覺得溫十安以雜文號召群眾的方法很正確。 等到結束時,顧澈想著去學校的宿舍對付一晚,正好劉曉幾人也在學校找了臨時住處,大家便一起同行。 劉曉快走了幾步跟上顧澈,問道:“先生,您來南京多久了?。俊?/br> “有兩年了吧,怎么了?” “是這樣……”劉曉撓了撓頭,看向身邊的同學,不好意思道,“我們最近搞了個思想交流會,主要是想收集一些大家對新文化的看法,也好幫助大家理解科學民主,所以想問問您,有沒有空接受我們的采訪?!?/br> “當然可以,上課時間外你們都可以來找我?!?/br> “謝謝顧先生?!眲愿卸鞯鼐狭艘还?,又道,“另外……不知您認不認識總在《復興報》上發(fā)表文章的那位匿名的先生???” 顧澈腳步頓了下,扭頭看劉曉,“你們要采訪他嗎?” “早聽說那位先生脾氣怪,一概不接受采訪,我們也只是好奇他是何許人?!?/br> “是啊顧先生,您看過他半個月前發(fā)表的那篇《我們需要德賽先生》嗎,其文風似血刃,犀利深刻,批判了舊思想,又回顧了先輩們所行之路,思想之深刻我們大家都很佩服。” “更好玩的是,有幾家報社對此進行了強烈批判,說他盲目崇拜西洋歪理,必將導致大禍,號召群眾反對其歪理學說,結果您猜怎么著……”劉曉憋不住大笑了起來,“他第二天就寫了一篇文章,叫《宰相之肚,許幺幺小丑跳梁》,您是沒見,先前寫文章的幾家報社,氣得抓狂了都!” 周圍學生跟著大笑了起來,顧澈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怎么不知道,這篇文章還是他百般勸著才沒有罵得太難聽。 “顧先生,您究竟認不認識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