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三阿哥走在前頭，三福晉稍微偏后一點(diǎn)，讓他半個身子。奴才都走在后面，這里沒有別人，三阿哥小聲訓(xùn)斥三福晉。

    “我看你是日子過得太順?biāo)炝?，額娘護(hù)著你，我也護(hù)著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br>
    三福晉吸吸鼻子就要哭，三阿哥呵斥道：“憋回去！在路上哭出來，你不嫌丟人？”

    三福晉捏著帕子摁了摁鼻子，拼命忍著淚。

    “你跟四福晉學(xué)學(xué)，那才是賢妻呢！”三阿哥狠下心來要嚇唬三福晉，“老四最記仇了，若不是四福晉勸著，就你，哼，老四能逼著你給他下跪！”

    三福晉還不以為然呢！哪就那么嚴(yán)重了？四福晉不是沒流產(chǎn)嗎？

    “你別以為我危言聳聽，老四的性子，皇阿瑪都訓(xùn)斥過，倔得像頭驢。老四娶了媳婦，做事比以前和緩多了。瞧瞧人家娶的老婆，勸著丈夫，不要兄弟失和。都已經(jīng)快要滑胎了，還記著幫過她的弟妹。你瞧吧！以后五福晉得把四福晉當(dāng)成親jiejie一樣！”

    三福晉不服氣，她小聲說道：“她最會裝模作樣了。”

    “好??！你倒是給我裝一個?。∧愕暮⒆涌毂缓λ懒?，你能裝出來嗎？”

    三福晉跺腳抱怨，“你怎么能咒自己的兒子！”

    “呵，我不過說一句，你都?xì)獬蛇@樣呢！你想想你是怎么對四福晉的！”三阿哥冷笑，“如果四福晉是裝出來的，那更了不得！忍常人不能忍，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

    能做大事的淑婉根本沒睡覺，四阿哥離開后，她就睜開眼睛了。

    她讓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了寧嬤嬤。

    “拜托嬤嬤一件事。”

    寧嬤嬤忙道：“福晉言重了，您有事只管吩咐，哪里用得上拜托這么嚴(yán)重的詞？”

    “這件事情機(jī)密，秋香她們太年輕，除了嬤嬤，別人做不好?！?/br>
    寧嬤嬤最喜歡別人夸她有本事，“您說！奴才一定能做到！”

    “趁著四阿哥還沒抓到散播流言的人，你也傳一波謠言。就說……小阿哥沖撞了我的孩子，所以導(dǎo)致我見紅?！?/br>
    寧嬤嬤明白了，“您是想來一波反轉(zhuǎn)?！?/br>
    “是，把受害人換一下，把我的孩子說的可憐一些。盡快傳出去，趁著四阿哥還沒抓人打板子，讓流言反轉(zhuǎn)?！?/br>
    淑婉抱著胳膊自言自語，“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jī)，等四阿哥抓人了，大家就會以為四阿哥是聽不得有人編排小阿哥?！?/br>
    “福晉放心，奴才在宮中有些人脈，傳幾句話而已，奴才的朋友會給我這個面子的?！睂帇邒邌柕?，“奴才再聯(lián)絡(luò)一下蘇培盛可好？他是四阿哥的心腹，四阿哥一定把追查流言的差事交給他了。奴才讓他先緩一緩，咱們這邊傳播流言還是需要些日子的?！?/br>
    淑婉不太敢用蘇培盛，夫妻之間也需要隱私，她也不希望四阿哥收買她身邊的人。

    四阿哥每次來正院都讓春夏秋冬伺候，蘇培盛把人送到門口，給淑婉請個安就回去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再來接四阿哥。

    “最好不要聯(lián)系蘇培盛，更不能收買。四阿哥肯定不希望妻子盯著他，擺布他。”

    寧嬤嬤心想，那這件差事就有點(diǎn)難度了。

    淑婉想了想說道：“嬤嬤不用愁，我會直接跟四阿哥說的?！?/br>
    “哎呦喂！這可不行??！”寧嬤嬤快愁死了，“您在四阿哥面前要保持形象，妻子都是善良的，單純的。沒有男人喜歡心眼子多的女人，更沒人喜歡蛇蝎毒婦?！?/br>
    淑婉笑了，“嬤嬤覺得我是毒婦？”

    寧嬤嬤在嘴上拍了兩下，“奴才失言，福晉莫怪。福晉啊！您總是有很多道理的，但這回您可一定要聽我的！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聰明女人，他們都希望女人像小鳥似的，每天只要在籠子里唱唱歌，打扮得美美的。一旦女人比男人還聰明，那就離失寵不遠(yuǎn)了！”

    寧嬤嬤愁得眉毛揪成一團(tuán)，淑婉都被逗笑了。

    “嬤嬤說的是至理名言！您放心，我又不傻，我會委婉一些的！”

    第39章

    四阿哥回到家里， 淑婉命人擺飯。

    四阿哥一邊洗手一邊罵五阿哥蠢，“里外不分，五福晉嫁給他真是倒了大霉?！?/br>
    淑婉給他遞擦手的帕子， “五阿哥又做什么了？”

    四阿哥扶淑婉坐下，“三哥三嫂去道歉，我去送謝禮，五弟直接替弟妹拒絕了， 還說她皮糙rou厚摔不壞。你聽聽， 這是人話嗎？”

    淑婉笑了笑，四阿哥是做哥哥的，他罵五阿哥是豬都可以，但淑婉是做嫂子的，就不能附和了。

    “我聽老輩人說， 有些男人開竅晚， 五阿哥應(yīng)該就是這種類型了。雖然成家了，但還是像小孩子一樣， 喜惡都掛在臉上， 過幾年開竅就好了?！?/br>
    四阿哥搖頭， “宮里的人哪有開竅晚的？他就是蠢！”

    淑婉淡淡地笑，其實(shí)不是五阿哥蠢， 他是太后帶大的， 太后心思單純，她哪能教出城府深的孩子？當(dāng)初皇上把五阿哥交給太后撫養(yǎng)， 就已經(jīng)做好五阿哥被養(yǎng)廢的準(zhǔn)備。

    最開始太后有太皇太后護(hù)著， 后來有皇上護(hù)著， 她都不懂后宅的彎彎繞繞， 怎么教導(dǎo)五阿哥？

    想來也是造化弄人， 太后年輕時候吃夠了小妾的苦頭，她教出來的孩子卻寵妾滅妻，多么地諷刺。

    四阿哥給淑婉舀了一碗藥膳補(bǔ)湯，“你喝不進(jìn)安胎藥，好歹喝點(diǎn)補(bǔ)湯，不然我不放心。”

    淑婉接過碗，眉頭擰在一起，油腥味和藥味混在一起，聞著就惡心。

    她捏著鼻子，一口氣把補(bǔ)湯喝干，四阿哥連忙夾了一塊豆腐塞進(jìn)淑婉嘴里，幫她沖一沖味道。

    淑婉捂著胃靜坐了一會兒，四阿哥小心問道：“感覺怎么樣？”

    淑婉臉色一變，捂著嘴沖到后面，把剛吃進(jìn)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寧嬤嬤拍著淑婉的后背，四阿哥倒水給淑婉漱口。

    淑婉懨懨地說道：“你快回去，吐出來的穢物多臟啊！氣味也不好聞！”

    四阿哥嘆道：“我怎么會嫌棄你？”

    可能是懷孕的人更加多愁善感，四阿哥這一句話讓淑婉紅了眼眶。他是皇子，生來高貴，尋常男人見妻子嘔吐可能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四阿哥卻不嫌棄她。

    四阿哥服侍她漱口，還幫她擦眼淚。

    “瞧你，這么點(diǎn)小事也要哭，你羞不羞？”

    淑婉帶著哭腔說道：“誰哭了？犯惡心的時候大家都要掉眼淚的?！?/br>
    四阿哥忍不住笑，“好了，是我說錯了，福晉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還想吐嗎？”

    淑婉搖頭，“不吐了，都吐干凈了，我又餓了?！?/br>
    兩人回到前面繼續(xù)吃飯，淑婉只挑清淡的素菜吃，飯量也不如以前，只吃一小碗飯就說飽了。

    四阿哥心里發(fā)愁，淑婉胃口不佳，飯量也小，她吃這么少，孩子能長大嗎？再者太醫(yī)開的保胎藥和藥膳她都喝不下去，胎兒能穩(wěn)嗎？

    “我再請兩個太醫(yī)過來，你喝不進(jìn)保胎的湯藥，我讓太醫(yī)再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針灸保胎?！?/br>
    淑婉不想扎針，她是裝肚子疼，不是真肚子疼，孩子沒事，她何必遭那個罪。

    “阿哥別忙了，昨天我肚子疼了一會兒，晚上就不疼了，也沒見紅。昨晚睡得也好，就是總做夢。您也知道，太醫(yī)最愛嚇唬人，一點(diǎn)點(diǎn)小病都要夸大成不治之癥。我不想扎針受罪，阿哥饒了我吧！”

    淑婉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把話題往孩子的命格上引。

    “寧嬤嬤說，懷孕的人最忌多思多想。我看開了，也不亂想了。孩子能不能保住……就隨緣吧！”

    淑婉無奈地笑，“雁過留聲，傳言總會有消失的一天，但那些誹謗的話肯定會在眾人心里留下印跡。人這一輩子不可能沒病沒災(zāi)，我很怕，我怕某天我病了，別人會說是孩子把我克病的，孩子心里該多難過??？”

    淑婉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如果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也許對他來說是一件幸事。”

    四阿哥氣得把茶盞重重地撂在桌上，“你又說這種喪氣話！孩子還好好的，你這個當(dāng)額娘的偏要咒他！”

    “他是我肚子里的rou，你當(dāng)我愿意咒他？”淑婉沖四阿哥發(fā)脾氣，“你只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你有為他的將來考慮過嗎？你有本事摔茶盞，你倒是出去堵住別人的嘴啊！堵不住嘴也行，你讓他們改口，說我的孩子不是命硬，只有別人克他的，他從來不克人，你去說??！去啊！”

    說完，淑婉回到里間賭氣躺下，四阿哥生氣去了前院。

    四阿哥和福晉吵架，奴才們嚇得噤若寒蟬。

    淑婉躺在床上，臉沖著里面，瞪著眼睛發(fā)呆。

    寧嬤嬤搓著手，在她床前轉(zhuǎn)圈圈。

    “福晉……”寧嬤嬤小心翼翼地開口，“您別怪奴才多嘴。”

    淑婉噗嗤一聲笑了，這個寧嬤嬤??！她喜歡教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不容嬤嬤多嘴，嬤嬤也多嘴多回了，有話快說吧！不要憋壞了！”

    寧嬤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福晉，不是奴才大驚小怪，您不是說要委婉地和阿哥說這事嗎？怎么吵起來了？四阿哥有點(diǎn)……有點(diǎn)愛生氣，您這樣他該記仇了！”

    “嬤嬤以為我會怎樣委婉地說，哄著勸著讓他犧牲小阿哥的名譽(yù)？還是拐彎抹角地試探？四阿哥不傻，那樣哄勸試探，四阿哥即便依著我的意思做了，心里也會一直記著。就他那個性子，恐怕要記到地老天荒。

    還不如這樣鬧一場，我可沒提小阿哥半個字。我說的話都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無心之失。

    小阿哥是四阿哥第一個孩子，意義不同。再者那可憐的孩子已經(jīng)去了，四阿哥怎么忍心往他身上潑臟水？有些事情，不逼一下他，他是不會做的?！?/br>
    以四阿哥的聰明才智，他肯定會想到跟淑婉相同的逆轉(zhuǎn)謠言的方法。想必他現(xiàn)在正陷入矛盾之中，不知道該保護(hù)可憐小阿哥死后的名譽(yù)，還是保住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淑婉坐起來，寧嬤嬤連忙拿來靠枕放在淑婉背后。

    “寧嬤嬤，你盯著點(diǎn)前院，四阿哥在查謠言源頭的時候，你想想辦法，引著他們往李格格身上查。”

    “福晉也懷疑李格格？說實(shí)話，奴才也懷疑她呢！您懷孕是大喜事，宮里上下誰會跟您過不去？想來想去也就是李格格了，那些傳言對她最有利！”

    “嬤嬤說的不錯。”淑婉垂著眼睛，眼神冰冷，像冬日湖面上融不化的寒冰。

    她不用去查，也不需要證據(jù)，不管李格格是否無辜，淑婉就是要搞她！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淑婉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淑婉讓寧嬤嬤開窗通通風(fēng)，寧嬤嬤給她蓋上厚厚的棉被，把窗戶推開了一條小縫。

    冷冽的寒風(fēng)吹進(jìn)屋里，淑婉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外面的紅墻青磚。怪不得都說宮里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她進(jìn)宮還不到半年，已經(jīng)學(xué)會心狠手辣了。

    淑婉自嘲地笑了笑，心狠手辣也挺好，也許她天生就適合當(dāng)一個蛇蝎毒婦。

    當(dāng)天晚上，四阿哥沒有回正院歇息，接下來的幾天他沒有踏進(jìn)正院一步。每次太醫(yī)來診脈，他都把人叫過來，細(xì)細(xì)詢問福晉的情況，但他本人不去看淑婉，也沒有傳遞過一句關(guān)心的話。

    寧嬤嬤剛開始還能穩(wěn)得住，后來漸漸有些慌了，她勸淑婉放下身段給四阿哥道歉，淑婉沒理她。

    淑婉心態(tài)很好，她非常沉得住氣，每天按時吃飯，早睡早起，除了聞到油腥味就惡心，其他一切良好。

    淑婉這里歲月靜好，短短幾日，宮里發(fā)生了很多變化。

    當(dāng)日，四阿哥跟皇上告狀，皇上雖然憐惜未出世的孫子，但也沒太當(dāng)回事。他的孩子越來越多，孫子孫女也有好幾個了，流言的事讓四阿哥處理就好，他沒有精力管。最后皇上給淑婉送了些賞賜，算是彌補(bǔ)，德妃娘娘跟緊皇上的步伐，也給淑婉賞了些好東西。

    淑婉這里有人安慰，三福晉那里凄風(fēng)苦雨。

    三阿哥被訓(xùn)斥后，把火氣撒在三福晉頭上，背著人的時候罵了好久。還把她扔在一邊，寵起了后院的幾個格格。

    對于三福晉來說，失寵就是最大的懲罰。為了挽回三阿哥的心，她親自下廚熬制補(bǔ)湯，結(jié)果送到三阿哥那里，被三阿哥賞給格格喝了。

    三福晉不死心，她投其所好，給三阿哥寫起了情詩。三阿哥看都不看，直接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