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有理會德妃，他疲憊地嘆了口氣，擺擺手讓德妃和十四阿哥出去。

    “你們回去反思吧！我累了，都出去吧！”

    德妃勸皇上保重龍體，皇上只是擺手，讓她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皇上喊來心腹太監(jiān)，讓他去查查四福晉有沒有說過德妃偏心的話，再查查珊瑚是怎么一回事。

    德妃和十四阿哥離開乾清宮，走在宮墻之間的夾道上，德妃輕聲責(zé)罵十四阿哥。

    “你真是糊涂透頂，喝醉了酒跑到你四哥家里鬧，一旦傳出去，你的名聲很好聽嗎？你四嫂是個受不得委屈的，你惹誰不好，偏要惹她！惹了也就罷了，她告到我這里，我安撫一下就能擺平，你非要鬧到皇上那里！我還以為是宮里哪個人耍心機(jī)耍到我眼前，原來是你犯糊涂！”

    十四阿哥抱怨道：“額娘反倒來怪我，剛剛在皇阿瑪那里，你就該順著我的話說，把四嫂不孝的罪名坐實！如此一來，我占了大義，即便行事有些過激，我也占著道理。”

    德妃心都冷了，“你到底有沒有心，那是你四嫂，我?guī)湍阏f瞎話，害了你四嫂，你四哥會怎么想？你怎么全然不顧兄弟情誼！”

    “我……我這也是為了四哥好！”十四阿哥狡辯道，“額娘，你不知道四嫂有多嚇人。她真的拿劍追著要殺我，還用污言穢語罵我！這種女人配不上四哥，休了也好！”

    德妃冷笑，“還有更嚇人的呢！你四嫂自小習(xí)武，功夫了得。你長得高高壯壯也未必降得住她。假若你我坐實她不孝的罪名，她敢當(dāng)著皇上的面，抓著你一起撞柱，到時候你倆誰先死，還說不準(zhǔn)呢！”

    十四阿哥想起淑婉拿劍追他的樣子，心里有點犯怵。

    “哪有額娘說得那么嚇人？”

    “嚇不嚇人，你有膽子再去你四哥家耍耍就知道了?！?/br>
    德妃放輕聲音勸道：“好孩子，額娘不會害你，你就聽額娘的話吧！以后你離老八他們遠(yuǎn)些，你四哥生了你的氣，最終還是會原諒你。老八嘴甜心狠，不是什么好東西！”

    十四阿哥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額娘！你別說了！”

    德妃勸不通，干著急，她忍不住罵道：“老十四??！遲早有一天，你吃了虧，摔了跟頭才知道厲害！我告訴你，明日你必須收拾禮物，登門給你四哥道歉，否則你就別認(rèn)我這個額娘！”

    德妃扔下十四阿哥，徑直回了永和宮，十四阿哥悶悶不樂，拐個彎回了阿哥所。

    宮門口，四阿哥和淑婉坐上馬車。

    不同于皇宮里的疏遠(yuǎn)隔閡，剛坐進(jìn)車?yán)?，四阿哥和淑婉就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并排坐在一起。

    “回去用雞蛋敷敷眼睛，你眼睛都腫了?？蘖税胩?，你要不要喝點水？”

    淑婉說道：“我不渴，你不要傷心。”

    四阿哥悶悶地說道：“我不傷心。”

    四阿哥和淑婉沒有看著彼此，但對方的心思，他們都知道。他們夫妻多年，早就培養(yǎng)出默契。

    淑婉在宮里的眼淚不全是假的，這些年她按時晨昏定省，有了好東西總會記得給德妃送一份，她的付出和感情做不得假。

    四阿哥說自己早就習(xí)慣了偏心也是假的，誰不想要母親的關(guān)懷和偏愛呢？

    淑婉說道：“現(xiàn)在情況對我們有利，十四昏了頭，把老八老九也揪進(jìn)宮里，陪他告狀。我攀咬老八，皇上定會對老八心存不滿，額娘也會遷怒老八，怪他挑撥離間。”

    四阿哥苦笑，“確實對咱們有利，只是想想又覺得咱們可憐，想要至親關(guān)愛，還得百般算計?！?/br>
    淑婉沉默半晌勸道：“平常百姓家里也這樣，要想得到父母偏愛，必須得裝個可憐，撒個嬌?！?/br>
    四阿哥：“也像我一樣唱念做打，演出一副大度寬容的樣子嗎？”

    四阿哥心中戾氣橫生，若不是為了維持形象，他早拿刀砍了老十四。

    淑婉勉強(qiáng)笑道：“別想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咱們來時的目的是什么？是告狀，是給十四弟一個教訓(xùn)?，F(xiàn)在皇上罰了他，額娘會在私底下訓(xùn)斥他，咱們的目的也算達(dá)到了。至于其他事情，還有什么要緊呢？”

    四阿哥心道：細(xì)枝末節(jié)確實不要緊，只是我以為自己很理智，沒想到還是會傷心。

    他們馬車后面不遠(yuǎn)處是八阿哥的車。

    馬車?yán)铮税⒏绺虐⒏绫г沟溃骸袄鲜倪€是太小了，做事太沖動。他信誓旦旦，我以為他手握四哥不孝的證據(jù)，沒想到他只知道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話?！?/br>
    九阿哥皺眉，“八哥，今兒個咱們是去看笑話的，難道你還真想置四阿哥于死地？”

    八阿哥上下打量他，突然笑道：“你是瞧熱鬧去的？”

    九阿哥點頭，“是啊！我跟四嫂處的不錯，但我很不喜歡四哥假正經(jīng)的模樣。正好老十四要跟親哥哥打起來，我當(dāng)然要去湊個熱鬧了！”

    八阿哥氣得想笑，怪不得老九也攛掇他進(jìn)宮陪著告狀，原來是為了看熱鬧。你想看熱鬧不要緊，讓我被人指著鼻子罵，惹了一身腥。

    宮里，皇上的心腹太監(jiān)很快查明了實情，晚些時候，皇上處理完奏折，擺駕去了永和宮。

    德妃沒想到皇上會來，太監(jiān)也沒有提前通知，她早已經(jīng)卸了釵環(huán)，換了衣裳，看起來比平時老態(tài)許多。

    “給皇上請安，臣妾不知皇上要來，儀態(tài)不好請皇上包涵?！?/br>
    皇上看見她眼角的細(xì)紋，心中唏噓不已。

    他扶起德妃，“走吧，進(jìn)去說話！”

    宮女太監(jiān)都出去了，德妃親自泡茶，端給皇上。

    “我都知道了，你讓五公主和四福晉來幫你置辦老十四成親的東西。說你偏心的不是老四媳婦，是五公主?！?/br>
    德妃嘆道：“什么都瞞不過皇上法眼?！?/br>
    皇上說道：“老四媳婦嘴巴壞，得理不饒人，但心眼是好的。今日說了那么多話，半個字都沒帶上五公主，可見她對小姑子的回護(hù)之情。”

    德妃：“皇上說的是，淑婉是個好孩子。”

    “她和老四都不錯，老四眼明心亮，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說罷了。你想想你是怎么對老四的，再想想你是怎么對五公主和十四的，你是否偏心，心里應(yīng)該明白了吧？”

    德妃沒想到皇上會直截了當(dāng)?shù)刂赋鏊?，皇上金口一開，她不想承認(rèn)也得承認(rèn)了。

    德妃跪在地上哭道：“皇上說的是，是我這個做額娘的不對。”

    “五公主受你偏寵，還要說你偏心，你對老四多有疏忽，還不如五公主，他可是一個字一句話都沒有說。這些年來，他有好東西沒忘了你，怕五公主的話讓你不舒服，還背著福晉給你送了珊瑚。

    今日他不要老十四道歉，不是他窩囊，他是怕你難過，這點你要記住。”

    德妃哭道：“是，臣妾記住了?！?/br>
    “十四阿哥自小在你身邊長大，又是你最小的孩子，你多疼他些，也是正常的。只是溺愛太過，遲早要害了他。

    你看看他今日說話的樣子，不明事理，胡攪蠻纏！你少疼他一些，板板他的性子?！?/br>
    德妃說不出別的，只能不停地答是。

    “該勸的我都勸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把我的話聽進(jìn)去，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些。老四怕你為難，免了十四的道歉。老四媳婦明顯怨上了老四，若是他們夫妻離心，那就是你的罪過了。將來不僅老四會怨你，康寶小寶也會怨你。”

    德妃聽了臉色煞白，她連連保證，“臣妾一定會管好十四阿哥，將來少疼他些。”

    皇上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永和宮。

    德妃趴在榻上，哭得快喘不過氣。

    第二日，德妃命人收拾東西，讓十四阿哥去雍郡王府賠禮道歉。她發(fā)了狠告訴十四阿哥，若是他不去，以后再也別來見她。

    十四阿哥沒有辦法，只能拿著禮物出了宮。到了雍郡王府，四阿哥見了他冷冷淡淡的。

    十四阿哥像背書一樣說了一段道歉的話，他問道：“四嫂不出來嗎？我給她道歉?！?/br>
    四阿哥冷聲說道：“你四嫂被氣病了?！?/br>
    十四阿哥抿抿嘴，“既如此，便請四哥代我賠禮吧！”

    這時蘇培盛進(jìn)來通報，說四福晉來了。

    春兒扶著淑婉進(jìn)屋，淑婉面色慘白，眼睛赤紅，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女鬼。

    淑婉瞪著十四阿哥，“不用四阿哥代替你，你來道歉，我就是爬，也會爬過來。”

    十四阿哥被她的眼神嚇得后背發(fā)涼，他感覺四嫂好像魔怔了。十四阿哥打躬作揖，道歉的態(tài)度比對著四阿哥好太多了。

    “我給四嫂賠禮了，四嫂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我已經(jīng)知錯，以后再也不敢了?！?/br>
    淑婉冷笑，“原來十四弟還會說人話?。　?/br>
    十四阿哥心中惱怒，淑婉看向墻上掛著的劍，眼里冒著寒光，十四阿哥又不敢惱了。

    他心道：額娘說四嫂是個虎娘們兒，她不會真的不管不顧，跟我拼個你死我活吧？

    四阿哥慢慢挪步，把墻上的劍摘下來，塞進(jìn)蘇培盛手里，讓他趕緊拿走。

    淑婉的目光一直追著那柄劍，十四阿哥心里更怕了。

    一定是了！肯定是了！連四哥都把劍摘下來了，他肯定是怕四嫂殺人！不得不說，四嫂真是虎??！

    十四阿哥不想和淑婉拼命，他應(yīng)該打得過四嫂，但正常人誰跟瘋子打??！受了傷，或是誤傷了四嫂，那多不好，他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

    十四阿哥連忙告辭，“我已經(jīng)道過歉了，萬望四哥四嫂海涵，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淑婉輕聲道：“別走?。×粝鲁燥埌?！”

    “不了不了，我還有事……”

    “怎么？嫌棄我家的飯？你不是來道歉的嗎？我招待你吃酒，你還不愿意了？”

    十四阿哥沒見過這種瘋女人，嚇得夠嗆，但也明白不能惹她。

    他假笑著答應(yīng)下來，淑婉回頭吩咐春兒，“讓膳房拿出看家的本事，今日招待十四爺。”

    春兒應(yīng)了下來，連忙去膳房傳話。

    沒過多久，三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淑婉親自給十四阿哥倒酒。

    “來，喝吧！都是自家人，你多喝點！”

    十四阿哥不敢喝，淑婉的語氣神態(tài)，好像這杯子里裝的是毒酒。

    淑婉不停催促，十四阿哥看向四阿哥，可惜四阿哥低著頭，一點提示都不給。

    十四阿哥咬了咬牙，一狠心把酒喝了進(jìn)去。他就不信，四嫂真的敢在酒里下毒！

    淑婉淡笑著問道：“這酒如何？”

    十四阿哥干笑道：“好酒，好酒?！?/br>
    蘇培盛給十四阿哥布菜，十四阿哥低頭吃飯，借此躲避淑婉的目光。

    淑婉笑著問道：“比你那日耍酒瘋喝的酒，如何？”

    十四阿哥嘴里的菜全噴出來了，差點嗆到氣管里。

    淑婉笑著往他碟子里夾菜，“別緊張，接著吃啊！”

    十四阿哥面前的碟子底下是他噴出來的殘渣，上面是淑婉夾的菜。十四阿哥不嫌棄自己，但也覺得有點惡心。

    蘇培盛輕手輕腳地?fù)Q了碟子，擦干凈桌面。

    淑婉又給十四阿哥夾菜，十四阿哥苦笑著把飯菜吃了個干凈。吃完飯再也不敢留了，不管淑婉怎么說，他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