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軍”二字，少年露出更加冷漠的神情, 沉聲道：“你們找那個(gè)老家伙有什么事？”

    老家伙？誰家的小孩會叫自家長輩為老家伙？

    沒有多管別人的家?，嵤? 慕巖繼續(xù)道：“隔壁朱昌鎮(zhèn)有人掉進(jìn)河里，但尸體遲遲撈不上來。我們聽鎮(zhèn)上的老人說, 您家的顧軍老先生以前是私人打撈隊(duì)的，還在幾十年前幫助鎮(zhèn)上的人。所以我們今天來拜訪, 就是想詢問他還是否從事這項(xiàng)工作。”

    聽到有人死了, 少年卻沒有什么意外, 只是說道：“老家伙不干這事了, 但是打撈隊(duì)還在，要找的話先跟我進(jìn)來吧?！闭f罷，他慢騰騰地走上前打開大門。

    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像是平衡感不好，引得慕巖和潘雨竹都多看了他兩眼。

    但他沒有在意別人的打量，安靜地站在門后等他們進(jìn)來，安靜得像個(gè)影子。

    只有在漆弈進(jìn)門的時(shí)候，他才抬起頭把目光投向了對方——的手。

    漆弈索性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好看嗎？”

    少年沉默片刻輕輕點(diǎn)頭，然后轉(zhuǎn)身將他們帶入洋房內(nèi)。

    洋房內(nèi)的裝修其實(shí)和村上的普通人家差不多，只是更加新一些。

    他讓幾人在一樓客廳等待，自己上樓喊了兩聲。

    幾人沒聽清他喊的什么，但絕不是什么“爸爸”、“父親”之類的詞匯。

    沒過一會兒，一個(gè)40多歲的中年男人沓著拖鞋下樓。

    他的長相并不好看，甚至說的上是丑陋。國字臉、蒜頭鼻、吊梢眼、淡眉、痘坑皮。五官的每一處都很丑，湊在一塊便更丑了。

    漆弈看一眼精致的少年，再看了看這個(gè)丑陋的男人，很難想象他們會是住在一個(gè)家里的關(guān)系。

    畢竟基因再怎么變異也不能這么離譜。

    男人一邊穿外套一邊下咯，看到這一行浩浩蕩蕩的五人到來也不驚訝，熱情地招呼他們在客廳坐下，還轉(zhuǎn)頭對少年說：“天逸，去把瓜子拿來，順便給客人們倒茶?！?/br>
    被稱作天逸的少年沒有說話，但依言轉(zhuǎn)身前往廚房，很快就拿出來一個(gè)碩大的暖水瓶和一袋瓜子。他把東西先放在桌上，隨后拿出杯子擺放在眾人面前，按照順時(shí)針的方向給所有人都道上熱水。

    熱氣蒸騰之間，慕巖和男人開始交談。

    “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認(rèn)識顧軍嗎？”

    男人連連點(diǎn)頭：“認(rèn)識認(rèn)識，顧軍是我爸，我叫顧勇?！?/br>
    知道找對人后，慕巖冷硬的臉上也柔和一絲：“我們這次冒昧打擾就是想詢問一下，您家是否還有人從事打撈隊(duì)這項(xiàng)工作？”

    “巧了，我就是，只不過我已經(jīng)三四年沒有干了?！鳖櫽侣冻鲇行擂蔚男θ?，看上去似乎很是淳樸。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請你幫忙？”

    “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要問一下具體情況?！?/br>
    漆弈本在聽他們談話，卻突然被倒茶的少年擋住了視線。

    順時(shí)針倒茶的話，他是最后一個(gè)，兩人都在談細(xì)節(jié)了少年才磨磨蹭蹭到他這。

    溫暖的水汽徐徐升起，杯中沖撞著茶水傾倒的聲音。漆弈潛意識覺得這茶似乎比其他人倒得還慢，便下意識看向倒茶的那雙手。

    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手卻比許多中年人還要粗糙，黃黑的皮膚寸寸皸裂還裹著黑紫的凍瘡硬塊?？瓷先ツ南駛€(gè)住小洋房的孩子，說是流浪在外的乞丐都有人信。

    而且，右手的小拇指還不見了。

    漆弈起初以為是對方蜷縮起來，但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小拇指齊根斷掉，指根處還有著銀白色的縫合疤痕。

    這平整的傷口，像是被一刀砍斷。

    漆弈按住茶杯，偏頭與少年對視：“你的手？”

    少年瞥一眼顧勇的方向，對他翕動嘴唇無聲道：“幫幫我?！?/br>
    漆弈同樣口型回復(fù)：“怎么幫？”

    “出去說?！闭f完，少年拿起暖水瓶回到廚房。

    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漆弈插入顧勇和慕巖的話題：“那個(gè)小孩兒是你兒子嗎？”

    顧勇愣了一下，點(diǎn)頭道：“是我兒子，怎么了？”

    “沒事，只是我這人喜歡小孩?！逼徂耐腥?，笑著扯謊。

    一旁的江進(jìn)寶嗑瓜子的動作一頓，湊過去小聲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歡小孩兒？”

    “哪能事事都讓你知道？”站起身拍了拍腿邊沾上的瓜子屑，漆弈向廚房走去，“我去找他玩玩。”

    江進(jìn)寶：你這口氣，更像是玩玩兒他……

    顧勇略有些警惕地看了漆弈一眼，正要說什么就被慕巖掰過話題：“您打撈的東西還在嗎？”

    “在的，在后院的池塘里?！鳖櫽缕鹕硐驈N房走去，“我?guī)銈內(nèi)タ纯??！?/br>
    “好?！?/br>
    他帶幾人經(jīng)過廚房走向后院時(shí)，看到漆弈正蹲在地上和少年一起玩灶臺灰，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下城里人真的少見多怪，連這種東西都能玩起來。

    不過這也讓他放心些許，帶著幾人前往池塘。

    等他們都離開，漆弈才收回掏火塘的手，隨意甩了甩溫暖的灰燼詢問少年：“你的手怎么回事？”

    顧天逸神色平靜地開口：“被他砍的?！闭Z氣稀松平常好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漆弈知道他指的就是那個(gè)看上去憨厚老實(shí)的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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