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黑了，他回到酒店，還是坐在小圓桌旁吃著酒店提供的法餐看李阿姨白天發(fā)來的視頻，摩卡搶小區(qū)里小孩兒的滑梯玩兒，那么大一坨跑上滑下的也不怕累得慌。

    還有個十幾秒的室內(nèi)錄像，回了家的摩卡聽話很多，趴在聞雁書臥室的地毯上甩尾巴，估計是挺想主人。

    怎么就不跑他臥室呢，也不知道摩卡想不想他。

    也不知道聞雁書想不想他。

    也不知道聞雁書想不想摩卡。

    討別人的想念不好問出口，但有個貓當(dāng)輔助線，事情就會簡單許多，鄭乘衍丟下刀叉，不確定聞雁書眼下方便與否，所以還是發(fā)文字消息：想不想摩卡？

    屏幕忽被電話請求的界面所占滿，鄭乘衍看著聞雁書的頭像愣了一下，忙點下接通按鈕把手機放耳邊，差點因剛才占據(jù)視野的備注而脫口而出一聲情真意切的“老婆”。

    最后還是理智占上風(fēng)，普普通通地喊了個“雁書”，不過由于今天用嗓過度，導(dǎo)致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像生病，也像剛睡醒，換個愛腦補的人來聽，興許最像為伴侶不在身邊而哭過一場。

    聞雁書精神世界的完整和豐滿只限于調(diào)制香氣的時候，這會兒他一頭霧水：“你聲音怎么了？”

    鄭乘衍簡化了下：“今天開太多會了?！?/br>
    聞雁書的托特包就放在床頭邊，他隔著布料捂了下在機場買的薄荷糖，說“多喝熱水”太敷衍，他換了個說法：“這兩天別喝咖啡了。”

    “好，”鄭乘衍說，“想不想看摩卡？”

    聞雁書拿開攤在膝頭的本子下了床，趿上拖鞋走到露臺上，涼風(fēng)拂面一吹，他才意識到自己在笑：“挺想的，要不現(xiàn)在就掛斷，你給我發(fā)視頻？”

    鄭乘衍被對方用一言半語拆解了借口，他笑了笑，知道對方不是真的想結(jié)束電話，便也沒順從掛斷，右手拿起叉子撥拉著紅酒鵝肝，說：“再聊會兒吧，摩卡什么時候看不遲?！?/br>
    聞雁書問：“嗓子不舒服，不早點睡嗎？”

    “這才幾點，我才剛吃完——”鄭乘衍緊急剎車，現(xiàn)在國內(nèi)應(yīng)該是近凌晨，“才剛吃完夜宵。”

    “加班了？”聞雁書極目遠眺夜空下泛著銀色粼光的海面。

    鄭乘衍手中的金屬叉子敲在瓷盤上：“嗯，活兒挺多?！?/br>
    彼此都不常跟對方打電話，沒說兩句就沉默下來，鄭乘衍憑窗聽著聞雁書的呼吸，仿佛這輕淺的聲音不是自聽筒鉆出來，而是被窗外的海風(fēng)送過來。

    “我昨天抽空去商場逛了逛，那雙領(lǐng)帶夾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鄭乘衍說，“我還挺喜歡的?！?/br>
    聞雁書提不得領(lǐng)帶夾，一提就胸口刺痛：“挑別的?！?/br>
    “等你回來再幫我挑？”鄭乘衍吃完了，將空盤子摞一塊兒，“不要別針款的，一次兩次還好，扎多了挺費領(lǐng)帶的?！?/br>
    聞雁書搭著護欄，下巴搭在小臂上：“我房間里有一對沒用過的領(lǐng)帶夾，你拿去吧，我用不上。”

    鄭乘衍現(xiàn)在不在家里，沒法上聞雁書房間尋找：“什么樣的？”

    “包裝你見過的，”聞雁書聲音有幾分落寞，“我媽送我的那一袋，里面還有條領(lǐng)帶，都在五斗柜上。”

    鄭乘衍還沒有要走人家母親送兒子的禮物的打算，只問：“為什么不想要了？”

    “我平時不怎么穿正裝，她了解我的話就不會送我用不上的東西。”聞雁書返身回臥室，向后栽在床上。

    鄭乘衍聽見床墊彈簧被壓迫的聲響，似乎能從中感受到聞雁書的苦悶：“那給你送什么才算了解你？”

    聞雁書身子一翻，趴在枕頭上，道：“你別套我話。”

    “我不套你?！编嵆搜芎攘丝谒疂櫳ぷ?，但舍不得掛電話，“那我要是給你送禮物，怎么才知道你喜不喜歡？”

    機身發(fā)燙，聞雁書換了個手握著：“什么禮物？”

    “明知故問呢？”鄭乘衍笑道，“生日禮物?！?/br>
    往年的生日兩人各自都沒當(dāng)回事，聞雁書甚至不太想面對自己的生日，那意味著要跟鐘白英見面，說每一句話之前要做好被呵斥的準(zhǔn)備。

    他半張臉埋進綿軟的枕頭，仿佛這樣說話就不會像帶了刺：“我十號那天還呆在法國，沒法一起過生日。”

    鄭乘衍附和道：“國際快遞送不了那么快吧。”

    聞雁書聽著對方輕松的口吻，莫名有些悵然：“嗯?！?/br>
    鄭乘衍賣關(guān)子：“那我想想別的法子?！?/br>
    電話結(jié)束后，鄭乘衍總算想起為摩卡騰一席地，搶占滑梯的那條視頻沒給聞雁書發(fā)，那上面有李阿姨的影子，會露餡兒，他發(fā)了另一條，并配了條語音：“你那根飄帶我給找回來了，到時候還你?！?/br>
    鄭乘衍在尼斯的任務(wù)基本完成，當(dāng)晚補足睡眠，隔天就辦理了退房手續(xù)，拎上行李駕車前往格拉斯。

    香水小鎮(zhèn)沿山而建，入目凈是鮮艷的橙黃色建筑，能通行的路并不寬敞，鄭乘衍索性把車子停在一處，拎上包徒步閑逛。

    城鎮(zhèn)雖小，道路兩邊的店鋪卻極為琳瑯滿目，鄭乘衍想象聞雁書在法念書的那些年獨自在這些街巷之間穿梭，不知對方創(chuàng)作的香氣有沒有一則故事是關(guān)于這里。

    到一家手作工藝品店前，鄭乘衍停步，揣兜呼出一團白霧。

    推門進去時碰響了風(fēng)鈴，鄭乘衍看向細致擦拭工藝品的店老板，用法語禮貌詢問：“你好，請問我可以在這里親手為愛人做一件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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