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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堂出來,小輩商量著要去看電影唱KTV,老一輩的幾個女人已經(jīng)湊成了幾桌麻將,男人們抽著煙侃天侃地,生和死是一道門檻的距離,可你不邁進(jìn)去,那就都是你自以為感同身受,卻永遠(yuǎn)只能置之身外的故事。 聞海是幺孫,按當(dāng)?shù)亓?xí)俗,幺孫最受家里人疼愛,理應(yīng)多陪老人家一會兒,說幾句貼心話讓人走得心安,偌大的追悼會大廳只剩下聞海一人和一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聞海在骨灰盒前站了規(guī)定的五分鐘,沒等工作人員提醒,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那天是個好天氣,風(fēng)和日麗的,原本預(yù)報(bào)要下雪,結(jié)果飄了零星幾滴就趕著追悼會開場放了晴,聞老爺子喜歡釣魚,這倒該是個他開心的時候。 聞澤峰等在門外,刺眼的陽光下,聞海和他對峙著,身后是聞昌立的靈堂,三張彼此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臉上各有各的表情,沒有悲傷,都像是解脫了什么枷鎖。 親父子做到這種地步,也說不清是誰的錯了。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那時的聞澤峰問他,“把我當(dāng)仇人?” 聞海說:“您是我爸?!?/br> “嗯?” 其實(shí)也并非只有怨恨吧?聞澤峰偶爾也會像個尋常父親一樣拉著他的手帶他去爬山釣魚;發(fā)現(xiàn)聞海愛看槍械模型,就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拆搶拼搶;齊建說以后讓這小子當(dāng)警察吧,聞澤峰摸著他的頭說那多苦啊,小海這么愛看書,以后一定是個大學(xué)者;他被一顆土炸/彈炸進(jìn)ICU后什么都聽不見,就聽見聞澤峰像只獅子一樣瘋狂地咆哮,說你們他媽怎么敢把我兒子派到那里送死,他可是我兒子,他還不到二十五。 還有那身警服,他第一次穿制服回家,聞澤峰盯了他好一會走過去抱住了他,他他媽差點(diǎn)就哭了,這是大概是聞海記事以來他們兩個的第一次擁抱,也是最后一次。 “你是我爸,我是您兒子,咱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甭労i]了下眼,“但下輩子,還是別認(rèn)識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 第95章 求婚 許久未見, 聞澤峰如愿以償退了休在家讀書下棋,侍弄媳婦養(yǎng)的那些花花草草和一只家雀,倒是比年初那一身黑色正裝的肅穆模樣顯得年輕了幾歲, 連帶著氣質(zhì)都柔軟很多,和那些公園里遛狗逗貓的大爺們看不出太多區(qū)別。 見老的是聞海,頭發(fā)又白了幾根,雖然心情看上去不錯,但不經(jīng)意間就會顯出一身疲態(tài)。 “你和那孩子……”聞澤峰和聞海不劍拔弩張地吵架,而是好好說話的時候總顯得笨拙,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好久, “是想好要過一輩子了嗎?” 他本來心里已經(jīng)有了預(yù)料的答案, 沒想到聞海卻說:“沒想好?!?/br> 聞澤峰皺了下眉, 疑惑地看著他。 “這種事不能說滿了。等會兒我出門遇上個仇家,或者那個女的當(dāng)時下手再狠點(diǎn),我和他哪兒還有說‘一輩子’的時候?!甭労5氖种竸澾^臉上的傷疤, “這種誰陪誰一輩子, 誰愛誰一生的承諾, 到最后必定是有個人要違約的, 小旗學(xué)法律的, 我不想和他簽這種自欺欺人的合同?!?/br> 聞澤峰語氣略沉, 臉色卻有趣了很多,“你這么想,愛情不就太悲哀了……也是,目光放遠(yuǎn),萬事皆悲。” 聞海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 “一輩子說不上, 他活著或者我活著時候的事倒是都想過了?!?/br> 這句話似乎是哪里觸及到了聞澤峰, 他盯著聞海臉上的傷疤很久,慢慢地說:“你被HIV病人劃傷的這件事……你告訴那孩子了嗎?” 聞海愣了一下,搖搖頭:“半年都過了,結(jié)果還是陰性,現(xiàn)在告訴他,除了讓他后怕也沒什么用了?!?/br> 聞澤峰不贊同地說:“我要是把這事瞞著小婉,她知道了能抄起剪刀戳死我?!?/br> 聞海被他假設(shè)的這個場景逗得大笑,說:“那就更不能告訴了,我家小旗可沒您家小婉好對付,真發(fā)起火我怕是進(jìn)不去家門了?!?/br> “他脾氣不好?” “您在刑偵上也辦過案子,還不知道脾氣看著越好的人越不能招惹嗎?”聞海說話時始終帶著笑,“踩個炸彈我還能搶救過來,掉進(jìn)火山口就真完了……不過我當(dāng)時是留了公證遺囑的,找時間也在您這里存一份復(fù)印件吧,萬一哪天真有什么了,別出岔子?!?/br> 聞澤峰喝道:“別亂說話!” “我實(shí)習(xí)的時候也在基層派出所待過,現(xiàn)在想想,除了交警的事,什么活都算干過,見的這種事不少了,還是要有準(zhǔn)備的?!甭労UZ氣平靜,“那句詩不也說了,‘人生五十年,如夢亦似幻’,我可也快四十了。” 海天之內(nèi),豈有長生不滅者。 聞澤峰嘴唇顫抖了幾下,正想說什么,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類似警笛的鈴聲打斷了。聞海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后職業(yè)化地應(yīng)道:“您好,市局刑偵支隊(duì)……什么?” 他的表情先是有了半秒的空白,喜怒哀樂分別小幅度上了遍場,停在了看破紅塵的漠然上,“哦,自殺……好,知道了……沒問題……那我等會去撤通緝令,嗯,您們也辛苦了……不,我們應(yīng)該做的?!?/br> 聞澤峰就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對著手機(jī)用口型無聲地說出了“我cao”兩個字。 “怎么了?”他問。 “我上個月不是讓我媽幫我查了一個手表的牌子。”聞海用手指頂著太陽xue,“就性/奴的那個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