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是程野生前養(yǎng)的，渾身雪白，尾巴染了撮紅毛，顏色掉得差不多了。

    楊朝擼一把，狗不叫了，跑回毛墊趴著。

    房子舊，但干凈明亮。程瓊泡了新茶，擱在楊朝面前，旋即拉開椅子坐下，默了好片刻才艱澀開口：“上次你來我同你說，阿野走的那晚他還回來過?！?/br>
    楊朝：“什么時候，幾點？”

    “我……”程瓊低著頭，頓了頓，“1月26號凌晨4點左右?！?/br>
    楊朝擰著眉。

    程野畢業(yè)后在外租住房子，1月26號凌晨3點到5點正是程野的死亡時間，他被人縊死在出租屋內(nèi)，直至天光大亮警方才發(fā)現(xiàn)他。

    若真如程瓊所說，程野4點回家，再回出租屋，除去來回路程，他不可能在凌晨遇害，要么法醫(yī)推算錯了死亡時間，要么程瓊見到的人是江南，若是如此，江南就有不在場證明，但程瓊的眼神飄忽不定，看樣子多半在撒謊。

    “阿姨，”楊朝語重心長地喊她，“真的是凌晨4點嗎？我知道您看到江南會想起兒子，其實心里想替他開脫，可萬事得講證據(jù)。您前幾次也同我說程野在那晚回來過，問您時間您又說不出來，今天說出來了，要我怎么信？”

    楊朝說話直，面對程瓊還是軟了些語氣，案子拖了這么多，沒盡快給受害人家屬一個交代是他的失職。

    程瓊沒吭聲，看向一旁的玻璃門儲物柜，里頭放著程野的遺物，塞了滿滿一柜子，外層有幾個相框，是程野小時候的照片。小男孩笑靨如花，擺著獵奇的姿勢，卻不顯怪異，反倒像只活潑靈敏的小狐貍，一雙眼睛分外撩人。

    他和江南在氣質(zhì)上也別無二致。

    程瓊收回目光，欲言又止，緊攥著手。

    楊朝率先開口：“有什么話您說?！?/br>
    “……我能見見那孩子嗎？”程瓊眼里有光，“我不和他說話，看一眼就行，能告訴我他在哪嗎？我想看看他?！?/br>
    第65章 阿野。

    假期一晃就過, 姜家二老待了幾天，親兒子看膩了，準備打道回府。

    這幾天姜父一直在想, 到底是豬拱了他家白菜、還是他家白菜主動送到豬嘴邊、亦或者是兩顆白菜兩頭豬、相同品種一拍即合？

    想不通。

    鄧淑萍接過兒子遞來的包：“車就擱樓下停車場，不用送了，你忙你的?！?/br>
    江南搭腔：“要送?！?/br>
    鄧淑萍笑起來。

    姜父眼瞅著自家傻媳婦, 很想告訴她——你以為你得了一假閨女，實際是折了一兒子, 還笑！

    鄧淑萍說：“老姜，把車開到小區(qū)門口等我?！?/br>
    姜父立馬：“哎！”

    “咪咪再見，下次來看你, ”鄧淑萍同臟西西揮手，得了聲軟綿綿的貓叫, 這才心滿意足地跨出大門，又說，“不用送，沒多遠, 小北, 都這個點了，你去上班吧?！?/br>
    姜父溜得快, 留了大堆鄧淑萍買的本地土特產(chǎn)，姜北他倆不吃，給她拎下去：“我把東西給你放車上?！?/br>
    “你們不吃？”鄧淑萍看看兩個崽, “小南都瘦了，還挑食, 倒是你, 姜北, 你胖了，是不是飯沒給人管夠，還是你搶人吃的？多大個人了，真是?！?/br>
    姜北：“…………”

    有江南的地方挨刀的總是他。

    老母親的火眼金睛總能看透自家孩子納米極的差異，盯著姜北棱角分明的臉硬說他胖了三斤。

    “看來飯全讓你吃了?！?/br>
    兩人送鄧淑萍下樓，聽她叨了一路，姜北“嗯嗯哦哦”一頓應(yīng)付，鄧淑萍覺著他不體貼，扭頭同江南說，得到了來自對方的尬捧。

    姜父開著車等在小區(qū)門口，一看兒子同江南走一塊就額角抽抽，像鎮(zhèn)宅之寶讓人偷了，心里澀澀的。

    鄧淑萍坐上副駕：“就到這兒吧，再送都能跟咱倆老的回家了?！?/br>
    說這話時她瘋狂朝姜北使眼色，言下之意是——把人養(yǎng)外邊算咋回事呀，扯不了證好歹帶人回家看看，見見列祖列宗也成啊。

    姜北假裝沒看見，伸手替她摁上了車窗：“風大，路上小心?！?/br>
    姜父心道列祖列宗的棺材板怕是按不住。他替媳婦調(diào)整好安全帶，發(fā)動引擎開走了。

    江南目送車子消失在視野里，才用手肘撞撞姜北：“阿姨這么熱情，不能讓她失望，要不我們換換？我如此美貌，難道你就不心癢？”

    天氣晴朗，江南立在清晨的陽光里，映得柔膩的皮膚像鍍了光的脂玉，眼里邊含著晨間的露，流轉(zhuǎn)間驟然生媚，勾人得緊。

    那陽光到姜北這兒變成把刻刀，刻得眉眼愈發(fā)深邃，幽黑的瞳散著寒氣，悠悠地掃視江南，滿臉寫著“你又作哪門子妖”？

    他說：“我眼瞎，分不清誰美誰丑。”

    “姜隊好運氣，”江南笑道，“瞎也能挑到最好的?！?/br>
    姜北像不受誘.惑的唐三藏，眼也不眨：“沒挑，是某人不要臉?！?/br>
    江南逗他：“那也是姜隊人中龍鳳，不然某人怎么不咬別人光咬你呢？”

    “是不小心招了邪，”姜北看他作，“甩不掉?！?/br>
    “哪能？”

    江南虛虛地搭上姜北肩膀，在路人看來這就是擱路邊打嘴炮的倆兄弟，絲毫察覺不出藏在里邊的洶涌暗潮。

    “姜隊一聲令下誰敢不聽？是甩不掉還是不想甩？”

    大清早的，姜北似是喝了杯放了迷迭香的煮紅酒，渾身又暖又飄，趁微醺感上頭，順著對方胡說八道：“一個叫江南的敢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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