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官景一爬起身，懷里的小家伙嚇暈了，綿軟軟地掛他身上。

    “把救護車叫來?！绷职矊⒐倬耙唤唤o同事，又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原是楊朝晃見花園的灌木叢里藏了個人。

    那人拿著引爆器，死命摁住流血不止的大腿，見楊朝走過來，揚臉露出個猙獰的笑。

    楊朝心道不好，拔腿就跑，順便帶上了沖上前的林安，下一刻，隨著一聲巨響，那人被炸了個四分五裂，鋪天爛rou四下橫飛，濃重的水腥味中又多了股血氣。

    林安滾了一身泥，雨水灌進鼻腔，猛咳幾聲后拍拍身旁的楊朝，見人沒事猛松了一口氣。

    楊朝抹一把臉上的泥水，望向散發(fā)著滾滾濃煙的售樓部，腦子里閃過一道白光：“老大他們是不是和你一起？”

    林安一愣：“他倆不是跟你一起嗎？姜哥……臥槽！”

    扣扣扣——

    廢墟深處傳來一陣磚塊的敲擊聲，姜北仰躺在江南身.下，江南用背和四肢為他支起了一片小小的可活動空間，可他知道江南堅持不了多久了，他能感受到撐在他頭側的手臂在抖，沉重的水泥板隨時有壓下來的可能。

    “幸好這里沒光，”江南還有心情開玩笑，“不然讓你看見我現在的姿勢你會嚇到的?！?/br>
    “別說話?！苯痹诤叭耍昧ε鰟屿o，祈禱有個人能聽見。

    江南要說，他渾身都疼，燒燙的水泥板壓著他的脊柱、烤著他的皮膚，他好像置身于烤箱，就快熟透了，只有說話才能讓他保持清醒。

    “我們現在算不算生死與共？”

    姜北沒發(fā)現自己的聲音在抖：“算?！?/br>
    江南輕笑一聲：“那等我們回去了，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好，”姜北想也不想就說，“你跟我說話吧，再堅持一下，不要睡，求你?！?/br>
    江南沒理他后面的那句話，打趣問道：“你不怕我讓你給我生女兒？”

    “生?！苯毕窈逍『⑺频模瑧陆纤袩o理的要求。他看不見，泥水滴下來灌進了他的眼框，細小沙礫磨著他的虹膜，眼前只有一片濃黑，他只能靠聲音來分辨江南的狀態(tài)。

    江南的頭似乎垂下了，冰涼柔軟的嘴唇貼著他的耳廓，江南一動，碎石磚塊也跟著滾落，將本就不大的空間塞得更加擁擠。

    江南輕聲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姜北不敢再大力敲擊磚塊了，只騰出只手撐著江南的腹部：“說過?！?/br>
    “那等回去了，你可不可以說給我聽？”

    “好?！?/br>
    “嗯，”江南蹭著姜北的耳朵，“我記下了，但這只是要求之一，我還有個要求，等回去再告訴你?！?/br>
    “好，回去再說?！?/br>
    姜北聽到了頭頂上方有動靜，顯然江南也聽到了，呼出一口氣。

    “林二百五來找你了?！?/br>
    “我好像聽見小王八蛋在罵我?！绷职踩Τ鲆粔K地，“這兒！這兒！刨！趕緊刨！”

    楊朝帶著幾名特警一聲不吭地刨開可能滾落的碎石塊，再合力抬起那塊水泥板，他們無法想象這玩意兒壓在身上有多痛，更何況水泥板上還有支出的鋼筋，好在，下面的人還有氣兒。

    江南極不優(yōu)雅且滑稽姿勢暴露在強光手電下，可楊朝沒有心情取笑他，顫抖著說：“你——”

    “我大侄子呢？”江南打斷他的話音，再拉起姜北，坐在廢墟之上痛痛快快地淋了場雨，他好像不那么討厭雨了。

    “你大侄子送醫(yī)院了，”楊朝想問他需不需要去醫(yī)院，話未說出口，江南就背過身去替姜北清理眼睛。

    “好點了嗎？”江南輕柔地翻開姜北的眼皮，“能不能看清我？”

    姜北的視線還能模糊，可他聞見了一股腥甜味兒，慌亂地在江南背上摸了一把：“你怎么了？”

    “都說了不是我的血，”江南解釋道，“是一個狗腿的——再亂摸我就要親你了哦?！?/br>
    然而時間不給他們繾綣的機會。

    ——不知是誰的對講機猝然響起：

    “一隊爛尾樓搜索完畢，郁梓……”

    對講機那頭頓了頓，帶著沉重壓抑的氣氛在眾人間蔓延開來。

    很快，通訊線又被另一個聲音占了：“已拆除三處爆點，剩余爆點未知。發(fā)現有兩輛不明車輛正往繞山公路方向駛去！”

    姜北揉著眼大步跨下廢墟，差點踩空：“注意那兩輛車，車上可能有炸.藥，遠程射.擊?！?/br>
    轟隆！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差點把對講機震飛，有人在余響中喊道：“姓姜的，老子他媽以為你死了，剛才為什么不回我話！我呼了你半天！你要是壯烈了，我拿什么給你媽交代？！你爸媽一把年紀已經生不出兒子了，給我注意點！”

    是宋副局的聲音！

    宋副局跟著支援隊趕到了現場，秉著他一貫一點就炸的臭毛病將姜北臭罵了一頓，而后把對講機扔車座上，撫著他不大中用的老心臟，余驚未平。

    剛才的爆.炸險些把他的心肌梗塞炸出來，好在姜北的聲音給他帶來了一絲安慰。

    宋副局看著傳過來的無人機航拍圖，雨太大，導致畫面一片模糊，啥也看不清，他眼睛也老花了，索性不看了，扭頭問開車的警員：“炸的那輛車派人去查看了嗎？”

    “看了，”警員說，“不是官銘，是個小嘍啰，已經死了，官銘應該在另一輛車上，有人去堵了，高速路口也設了卡，他們大概跑不出寧安市?！?/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