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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生護(hù)士每喊一句，便帶著眾人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去，仿佛暴雨還沒停，將渾身澆得冰冷。

    醫(yī)生不可察覺地嘆口氣：“建議你們通知好家屬，盡量……準(zhǔn)備——”

    “準(zhǔn)備什么？”聞言，姜北驀地抬頭，瞪著醫(yī)生說了他上岸后的第一句話，“我就是家屬，準(zhǔn)備什么？我說能救就能救！”

    姜北背著光，掩住了他微紅的眼眶，可任誰都聽得出來，他聲音在抖。

    “姜哥……”

    “老大……”

    姜北充耳不聞，固執(zhí)地做著最后的掙扎：

    “不要死……求你?！?/br>
    其實(shí)江南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被溫暖的光包裹著，女人輕紗般地裙角輕輕掃過他的腳踝，酥酥麻麻的。

    他牽起女人的手，在晨曦中最后看一眼姜北。

    對不起啊。

    他想。

    第139章 回來。

    光沒有消失, 女人拉著江南的手，他mama的手溫?zé)崆腋稍?，有股糖果的香甜? 帶著他往光的盡頭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南在心里問。

    女人兀自走著，直到光淡去，江南聽到了小孩的嬉笑聲, 那些冒著鼻涕泡的小屁孩們蜂擁涌上一座巨型皇冠旋轉(zhuǎn)木馬，沒搶到座位的生氣地一跺腳, 嘟著小嘴跑到小攤邊，賣棉花糖的攤主送了他們糖，即刻哄好了委屈巴巴的孩子。

    江南聽了會兒笑聲, 認(rèn)出其中幾個小孩曾在福利院的兒童檔案上見過。

    原來你們在這里啊？警察叔叔找了你們好久。

    “你吃糖嗎？”

    攤主不知何時推著小推車走到江南身旁，拿出一支云朵狀的棉花糖遞給他。

    江南摸摸口袋, 赧然道：“可我沒有錢。”

    攤主笑笑：“你們救了我兒子，不要錢，送你?！?/br>
    江南歪著頭瞧他，在男人臉上看到了與郝浩川如出一轍的柔和眉眼。

    原來郝浩川骨子里的溫柔是隨了爸爸。

    “謝謝, ”江南伸手接過, “郝浩川很好?！?/br>
    “我知道，他回學(xué)校了, 我一直看著他，”男人說，“就像你mama一直看著你一樣。”

    江南垂眸。

    他發(fā)現(xiàn)小時候要仰頭才能看清的mama如今只到他肩膀, 那女人穿著一襲潔白的裙子，黑發(fā)隨意散落在肩頭, 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只。

    女人朝他露出一個笑, 像小時候那樣揉著他的發(fā)：“你想坐旋轉(zhuǎn)木馬嗎？”

    “有人帶我坐過了。”江南不想和那群小朋友搶。

    女人并沒有失望, 反而喟嘆一聲：“真好，看見你平安長大也很好，很慶幸你沒有變成他?！?/br>
    江南點(diǎn)點(diǎn)頭，他的欲.望始終控制在安全范圍內(nèi)，不像官銘將欲.望放大，最終又被欲.望吞沒。

    他也很慶幸，他長成了他mama所期盼的樣子。

    “既然你不想坐旋轉(zhuǎn)木馬，”女人的指尖眷念地滑過他眼角，“那就回去吧，有人在等你?！?/br>
    江南心下一動：我還能回去嗎？

    女人不解釋，笑著招呼來一個孩子。

    ——小女孩像只蝴蝶，紫色的裙子在陽光下張揚(yáng)地飄，好像隨時都會飛走。

    她的小皮鞋踩過綠油油的草坪，朝江南飛奔而來，脆生生地問：“大哥哥，你是迷路了嗎？”

    江南環(huán)顧四周，他的確迷路了，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可以帶你回去，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幫我告訴我mama，讓她別等我了，”小女孩笑得很甜，口齒清晰，“我叫李琳嫣，你見過我mama的。”

    江南替她緊了緊辮子上的蝴蝶結(jié)：“好啊?！?/br>
    “那我們走吧！”

    小女孩落落大方地牽住江南的手，江南腳步一頓，回頭凝視著那個逐漸透明的女人。

    “跟著她們走，”女人揮揮手，眼里含著一汪平靜的湖水，“你能回去的，還有很多人在等你呢，你沒有讓我失望，同樣不能讓他們失望?！?/br>
    江南在猶豫：“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

    女人指指不遠(yuǎn)處，有個和江南一樣的人正等在旋轉(zhuǎn)木馬旁：“可是哥哥也需要mama啊?！?/br>
    “我也需要?！?/br>
    女人笑起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以后會有更多人愛你，回去吧，江南?！?/br>
    女人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消融，帶著她了卻的心愿化作一捧春花飛向天際，點(diǎn)綴了一望無際的蔚藍(lán)天空。

    “走啦！”李琳嫣攥著江南胳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江南被扯得一踉蹌，任由李琳嫣拉著他跑。

    他們跑過旋轉(zhuǎn)木馬，跑過海盜船和花車，所經(jīng)之地總能引起sao動——那些小屁孩紛紛湊上前來，朝江南咯咯咯地笑，稚聲稚氣地喊：

    “再見，大哥哥！”

    再見，下輩子你們一定要好好長大。

    李琳嫣帶著江南跑了好遠(yuǎn)，氣喘吁吁地指著前方的大門：“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別忘記答應(yīng)我的事哦?！?/br>
    江南想問為什么，但很快他的手就被另一個女孩握住，繼續(xù)拉著他跑。

    江南邊跑邊回望身后的游樂園，不知為何那座游樂園籠罩著皚皚霧氣，賣棉花糖的攤販用糖吸引來了所有孩子，點(diǎn)清人數(shù)后帶領(lǐng)他們?nèi)チ艘粋€更好的地方。

    “別回頭?！迸茉谇胺降纳倥f。

    江南的腿掃過少女洗舊的黑裙裙擺，鼻尖嗅到一股潮濕的發(f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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