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忍不住就握住了電話。

    先想到的是跟他關(guān)系比較近的孫副院長。

    可是就算孫副院長，恐怕也未必知道這個名叫顏歡同學(xué)的底細。

    最后他撥給了女兒和顏歡的班主任鄭老師。

    他跟鄭老師打聽顏歡的出身和家庭情況，不是她愛人家，而是她本人是哪里人士，父母那邊的情況。

    班主任一聽就誤會了。

    他已經(jīng)知道上午顏歡拒絕了喬振興的和解道歉。

    ……談話一破裂，你就跑過來找我問顏歡的出身背景和家庭情況，怎么，你是想干什么？

    所以語氣就不太好了，道：“喬廠長，這件事跟顏歡同學(xué)的出身背景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管她出身背景如何，就算她是普通家庭出身，但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直都不應(yīng)該被人構(gòu)陷污蔑……我們也絕不希望出現(xiàn)加害人從她父母那邊出發(fā)，想要給她施壓逼她妥協(xié)的行為……”

    “你想到哪里去了！”

    喬振興本來心情就不好，好不容易把躁氣壓下去了才打的電話，這一下子又全被班主任這么一副防范的姿態(tài)和語氣給挑上來了，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你了解這個干什么？”

    班主任不買他的賬。

    他有些生硬道，“你要是不是想從她家里那邊出發(fā)，對她進行施壓逼她妥協(xié)，那就沒有了解那些的必要！而且家庭出身狀況也是學(xué)生的個人隱私，除了她自己，我是沒有權(quán)利跟其他家長，尤其是跟她還有仇怨的家長透露！抱歉了，喬廠長！”

    說完就“哐”一聲掛了電話。

    喬振興看著電話不敢置信。

    連這個班主任都一點面子不給的，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一時之間他鼻子都氣歪了。

    第69章 親生父親是誰

    班主任不樂意告訴喬振興顏歡的出身背景，直接掛了電話。

    喬振興生氣，但他想知道的東西，要查總有辦法查到。

    他對著電話生了好一頓氣才想起來，女兒跟顏歡一個宿舍，總會知道一些。

    然后就知道了顏歡曾經(jīng)在紅星農(nóng)場下鄉(xiāng)。

    ……也是他氣暈了頭，這事不是明擺著的呢。

    趙家那個老二之前不就是駐地在紅星農(nóng)場……

    紅星農(nóng)場，紅星農(nóng)場……

    喬振興在家里轉(zhuǎn)了一圈，紅星農(nóng)場他不是不認識人，畢竟作為西州城最大紡織廠的廠長，跟各地都有些合作關(guān)系，這個農(nóng)場盛產(chǎn)棉花，前些年也是他們紡織廠主要的棉花供應(yīng)地之一。

    可是雖然有這層關(guān)系，那些人跟他卻稱不上熟，更不知道那些人跟顏歡和趙成錫的關(guān)系。

    因為前頭剛被鄭老師懟過一次，喬振興對這事總算是有了些警惕。

    他腦子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去了廠子里，打電話去了人事部，問他今年有沒有紅星農(nóng)場回城，來廠子里上班的知青。

    還真別說，真被他找著了這么一位，兩個月前才剛剛?cè)肼毜摹?/br>
    喬振興問了問這位知青的背景情況，就讓他把這位知青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一個小時之后，喬振興掛著還算溫和的笑容送走了這位知青。

    但等這位知青出門帶上了門，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沉得不能再沉。

    農(nóng)場出生，二十一歲，也就是一九五八年左右出生。

    出生之后在農(nóng)場住了三年，之后就被顏東河的meimei帶去了青州城，一年多近兩年前卻突然下鄉(xiāng)來了農(nóng)場。

    原來這么些年她在青州城都被顏東河meimei一家虐待，最后還想把她嫁給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老男人換好處。

    回到農(nóng)場之后嫁給了工程隊大隊長趙成錫，等顏東河meimei一家找來農(nóng)場，顏東河一家也來了，終于揭開了身世，原來她根本就不是顏東河meimei的親生女兒，所以這才那么虐待她……

    那知青的話好像還響在他的耳邊，道：“……小顏裁縫說她就是個孤兒，當(dāng)年是被趙老師撿到的一個孤兒，后來被她養(yǎng)母騙走的。不過這話我們農(nóng)場誰信啊，仔細看，她眉眼跟趙老師分明就長得很像，認了親之后不叫舅媽，反而叫起了大姨，我們都覺著，小顏裁縫肯定是趙老師和顏組長的親生女兒，但就因為趙老師和顏組長把她送給了顏組長的meimei，讓她在那個家受了十幾年的虐待，所以心里對趙老師和顏組長不滿，但她自己改了名字，還姓顏呢……還有顏組長一家對小顏裁縫可好，比親生女兒親的meimei瞅著都好了怕是不知道多少倍了……”

    大姨，大姨……

    喬振興當(dāng)然希望顏歡就是顏東河跟趙蘭珍的女兒。

    可是“大姨”這兩個字就像魔咒一樣不停在腦子里轉(zhuǎn)，又像鋸子一樣鋸著他的神經(jīng)。

    而且想想這其中疑點太多。

    如果顏歡真是顏東河跟趙蘭珍的親生女兒，他們自己本身沒女兒，怎么會舍得把自己的親女兒交給別人，還不聞不問讓別人虐待了十七年？而且如果她是顏東河的女兒，那就是顏東河meimei的嫡親外甥女，再不是親生女兒，她還能肆無忌憚地虐待自己外甥女，她大哥又不是不在了！

    這些疑點和“大姨”那兩個字折磨得喬振興腦袋疼，甚至心絞疼。

    不過不管怎么樣，這件事不能讓自己的弟弟知道。

    是決不能讓他知道。

    他的手捏緊，忍耐著，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學(xué)校，表達了妥協(xié)。

    他道：“只要不記檔，通告就通告吧，我們愿意給顏歡同學(xué)一個公道，愿意接受學(xué)校的公開通告批評，還顏歡同學(xué)一個公道。但懇請學(xué)校也能給另外兩個學(xué)生一個機會，不要公開點名，只說是院系兩位同級別學(xué)生，因為私人原因，對顏歡同學(xué)心有怨懟，就對外傳了許多不實謠言，學(xué)校已給她們相應(yīng)處分……喬真那邊，我會幫她辦理休學(xué)一年的手續(xù)。”

    說到“私人原因，心有怨懟”之時，他簡直是有些咬牙切齒。

    他當(dāng)然不愿這事要搞到公開通告批評結(jié)束，可是他看著學(xué)校和顏歡的態(tài)度，知道自己不妥協(xié)只怕這事根本不可能善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這事再鬧下去。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或者自己家跟這個顏歡有任何牽扯。

    他說是替女兒辦休學(xué)手續(xù)，實際上已經(jīng)打了替她轉(zhuǎn)學(xué)的打算。

    班主任找了顏歡，給她拿了一份公開批評的通告，告訴了她學(xué)校的處理結(jié)果，道：“會以不公開點名的方式對盧妙妙和喬真進行公開通告批評，也不會記錄進她們的檔案，但會要求她們寫檢討書，不止是她們，班級內(nèi)其他幾名同學(xué)，包括劉秋艷和許俊同學(xué)，都會被要求寫檢討書，同時剝奪他們這學(xué)期所有拿獎學(xué)金或者進研究室的機會，這些也都會被記錄進院系的檔案，另外喬真那邊喬家已經(jīng)幫她辦理了休學(xué)手續(xù)，盧妙妙因為認錯誠懇，所以學(xué)校不會對其作出休學(xué)或者勸退的懲罰?！?/br>
    顏歡謝過了班主任，接受了這個處理結(jié)果。

    雖然流言可恨，但很多人其實就是從眾，或者心里頭的某些情緒被人挑開放大而已。

    對于喬真休學(xué)的事她倒是有些意外。

    想到上次喬振興說要替喬真轉(zhuǎn)學(xué)，想必是準(zhǔn)備轉(zhuǎn)學(xué)走了，顏歡就道：“鄭老師，我可沒要求她們休學(xué)，這休學(xué)的事可別賴我，是他們自己平日高高在上慣了，一下子接受不了落差，怕回學(xué)校被人指指點點不肯來上學(xué)的吧，可賴不著我……她們以前能對我傳出那樣的流言，什么搶男人，搶別人東西搶慣了，就沒想過被傳出流言的我會被人指指點點？”

    說到這里她聳了聳肩，“或者她們是希望我退學(xué)？”

    鄭老師一開始還覺得好笑，聽到后面卻是皺了皺眉。

    他突然又想到喬振興特意打電話詢問顏歡出身家庭背景的事，想著喬家人在西州城人脈根基深，這一次在顏歡手里吃了這么一個大虧，顏歡還半點不肯妥協(xié)，逼得喬真都休學(xué)了，要是他們心有怨恨做些什么……他總要提醒一下她，所以就把這事跟顏歡說了。

    查她的出身背景？

    可是她不是陸和琴，就算他們找到沈家人也威脅不著她什么。

    難不成他們還想挖出點什么，想反轉(zhuǎn)這事不成？

    顏歡是很聰明，也很敏銳。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在人事上的認知，還有揣測這些復(fù)雜人類彎彎繞的意圖上要比趙成錫弱多了，所以班主任跟她說了這事，她雖然猜測了一下，但覺著可能不對……事實上，她跟這個喬振興接觸，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人有點古怪。

    這是一種直覺。

    所以回家就把這事跟趙成錫說了。

    她道：“當(dāng)時我進會議室的時候，他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神色就很古怪，盯著我的眼睛感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趙成錫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顏歡看到他的表情，拽住他的衣服，好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樣的情況，就是，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表情好像很是震驚，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慢慢道，“看著我，卻又好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那一刻的震驚甚至超過了我跟他女兒恩怨本身這件事。后來他找我談話的時候，那種目光就偶爾閃過，也因為這個，我感覺，他跟我談話的時候其實很有克制……但我從來不認識這個人，跟他以前也沒有過糾葛，趙大哥，你說，難不成以前有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跟他有過什么恩怨？是大姨……”

    說到這里兩個人腦子里卻是同時閃過一個人。

    ……因為顏歡突然想到，那種眼神她在誰的眼睛里看到過。

    她的大姨趙蘭珍的眼睛里。

    雖然喬振興和趙蘭珍兩個人的眼神完全不同，但她能捕捉到的是，他們看著她時，偶爾，都像是通過她，在看著別人，閃過的情緒也不是針對她的情緒……

    趙成錫摟住她，道：“你想讓我?guī)湍悴橐徊橐郧暗氖聠?？?/br>
    頓了頓，補充道，“你親生父母的事情?！?/br>
    顏歡并不是很在意她親生父母的事情。

    她對親緣的關(guān)系有些淡漠，跟顏家后來關(guān)系比較親近，并不是因為趙蘭珍是她大姨，只是因為幼時的那段記憶，然后趙蘭珍和顏家兄弟都待她是一片真心，彼此相處的很好。

    因為她的態(tài)度，趙成錫以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顏歡抬頭看他，問他：“你覺得有必要嗎？其實我對他們沒什么感覺。”

    他默了一下，道：“不需要有什么感覺，只是一件關(guān)于你的事情。我們在西州城，以后都可能會遇到一些跟你親生父母相關(guān)的人或事，知道了，總比被動什么都不知道好?！?/br>
    顏歡想想也是，道：“那我先去問問大姨好了?！?/br>
    顏歡就在一個周末，在顏家吃完飯，跟趙蘭珍一起在廚房的時候，用一種“大姨，今天的冬瓜湯很好喝”的語氣道：“大姨，你能跟我說說我爸媽的事情嗎？我記得歸主任跟我說過，我媽難產(chǎn)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那我爸呢？他是個什么人？還在不在世？”

    趙蘭珍正在洗碗，聽到顏歡這話手一滑，瓷碗掉到水泥的洗碗池里，砸到了另幾只碗，發(fā)出了幾道刺耳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

    趙蘭珍轉(zhuǎn)身，眼睛盯著顏歡，面色十分難看。

    她道：“是他過來找你了嗎？是不是有人來找你了？”

    顏歡沒想到趙蘭珍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

    她搖了搖頭。

    趙蘭珍看她搖頭，面上也是很平常的樣子，像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氣，神色才慢慢緩了一些下來。

    “那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她道。

    “遇到了一些人，總覺得他們看我像是看另外一個人……所以就想著，是不是因為我跟我媽長得很像，如果這樣的話，最好還是問問清楚比較好，免得遇到一些舊人，措手不及?！?/br>
    顏歡笑了一下，道，“大姨，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權(quán)力知道，就算您不說，我也可以讓成錫幫我查到的……不管是什么樣的事實，我都有權(quán)力知道，并不像小時候，你們有權(quán)決定我的去留，我甚至連知情的能力都沒有?！?/br>
    她說這話并沒有責(zé)怪趙蘭珍的意思，只是察覺到趙蘭珍很顯然根本不愿意談那些舊事，而陳述一個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