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無心應付，只是道：“盛姑娘請回吧, 今日姜府不宜見客?！?/br>
    盛枝聞聲抿了抿唇：“我知道, 只是我想進去見見他, 他是不是......”說著便眼淚汪汪的直流淚。

    武陌見此便慌了手腳，頭皮都有些發(fā)麻忙道：“姑娘放心，姜府一切安好，姜公子也安好，你且回吧，小的這還有事，便先去忙了。”

    留下這兩句話，便想溜之大吉，只可惜還是叫盛枝抓住了衣角：“姜公子還安好？可我兄長明明說他快......”

    “安好的，無甚大礙了，姑娘且回吧?！闭f罷，也不管盛枝有沒有聽下去，甩了衣袖忙駕馬離去，直奔城郊而去。

    城郊

    “你母親可還好？”自打長公主搬出了國公府，賀呈便再沒能見到她，回回要等賀府新宅的門，都叫侍衛(wèi)攔在門外。

    他總不能硬闖，便只能被攔在門外。

    賀嶼安擱下手中茶盞，看向賀呈道：“今日我來，不是要與你談母親的事。”

    賀呈聞聲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輕哼了一聲看他道：“你想也別想，那么多的人從我眼皮子底下過，怎可能當沒瞧見，事后你當圣上不會怪罪？你這是將你老子往監(jiān)牢里送！”

    賀嶼安輕壓眉梢看向賀呈道：“沒讓你當做沒瞧見，這折子我會替你遞，只是需得緩緩?！?/br>
    “緩緩？緩多久？城中無強兵把手，這么些人，不出半日便能攻破城門直入宮里?！?/br>
    賀嶼安朝著他伸出兩根手指頭來:“兩個時辰，至多兩個時辰，你將人放進去，兩個時辰后，密函便會送進圣上的案牘上?！?/br>
    “除非是瞎了，不然怎么能放這么多人進去，這是瀆職之罪你可知道！”賀呈猛拍了下桌面怒叱道。

    賀嶼安勾了勾嘴角道：“不必全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成?！?/br>
    賀呈面露難色，神色微忡看了眼賀嶼安道：“你當真要奉于二皇子門下？”

    賀嶼安聞聲未說話，只是抬頭看向賀呈問道：“父親，你覺得太子如何？”

    一說到太子，賀呈眉頭微微皺起，這些年他在外征戰(zhàn)不常在宮中，但對太子的為人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起先只覺得是個賢順恭德的謙明之主，可自打從賀秋濃那婚事起，他就越發(fā)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了，畢竟一家子警惕的猶如驚弓之鳥，長公主不愿說其中之事，他未必就察覺不出來，如今又有何家之事，雖圣上態(tài)度擺的很端，但這事卻是有跡可循，太子并非瞧起來這般賢德。

    見賀呈陷入沉默中，一句話也不說，賀嶼安也未在說話，只是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茶杯口處有一豁口，手指輕輕撫過，裂口處仍舊刮著指腹，不大平整。

    賀呈瞇了瞇眸子忽然道：“軍中將士京午下會去城郊西側埋伏習練?！?/br>
    賀嶼安勾了勾唇看他問道：“什么時候歸？”

    “亥時！”賀呈沒好氣答了一聲。

    賀嶼安點頭，唇邊笑意漸濃道:“時間剛好夠?！?/br>
    賀呈見話說完，便掀起帳簾要出去，喊來參將安排，晚上要習練一事聲音說的尤為宏大，那參將雖覺得有些莫名，卻是點頭應下，忙閃身去安排。

    見人走了，賀呈又放下帳簾看向賀嶼安，有些警告道：“我不管你如何安排，你事情如何發(fā)展，都需得保住國公府，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賀嶼安站起身來，甩了下衣袖道：“父親放心，這事若是敗了，皆由兒子一人承擔，必不會牽連賀家。”

    而后朝著賀呈拱了拱手便要閃身離去，剛先開帳簾忽聽到賀呈話道：“你祖母病的不清，你何時回去看看？”

    賀孔氏病下了，賀嶼安自然知曉，聞聲默了片刻微微側頭看向賀呈道：“今日都不大得空?！?/br>
    “你祖母一直在榻前叨念你.......”想起賀孔氏，賀呈面上多了幾分無助與痛苦，再如何錯，那都是自己的母親，見她日日痛苦，賀呈自是要心痛萬分的。

    要不然也不會拉下臉來，親自開口讓賀嶼安回府漸漸她。

    賀嶼安聞聲靜默良久才道：“兒子知道了，待忙完這陣，便會去瞧她?！?/br>
    說罷便不再耽擱，掀起簾帳便出去，垂落下的帳簾頃刻間便見人隔離在外，賀呈看著灰白色的帳簾，只抿了抿，面上皆是無奈之色。

    賀嶼安剛出帳營便瞧見了忙趕過來的武陌。

    武陌小跑著本來，還未走到他身側便呼喊道：‘世子，夫人回姜府了?！?/br>
    賀嶼安聞聲較快腳步，腳下若似生風一般走到武陌身側問他：“你再說一遍！”

    武陌被看的心驚膽戰(zhàn)，低下腦袋答道：“夫人今日早便回了府，好似只早知道了姜公子受傷的事了，屬下沒能攔住，來前夫人已端著湯藥進去去喂藥了?！?/br>
    賀嶼安神色已很難看，眸子一利腳步頓都未頓抬腳便走，武陌忙又在身后追趕，只是主仆二人剛上馬車，又聽外頭著急忙慌的喊話：“世子！”

    賀嶼安耐心已經(jīng)耗盡，掀開車簾看去，來人竟是白mama，他凝了凝眉頭問她：“你怎來這處了？”

    白mama抹了把淚水道：“老奴來找國公爺，恰這么巧，見到了世子了。”

    “什么事？”他沉聲問道。

    白mama忙道：“老夫人好像不大成了，進少出多的，今早又暈了一回，高熱也退不下去。”

    要不是事態(tài)要緊，白mama這一介奴仆也不敢出城來這禁地來尋主家。

    怕賀嶼安不信，白mama又道；“長公主已回后院守著了，世子還是回府上看看吧，再晚些怕是要......”

    賀嶼安擰著眉頭看向武陌吩咐道：“回趟國公府！”

    武陌在一旁小聲道：“世子，那夫人那里要怎么辦？”

    還真是越著急忙慌越亂，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連理都理不清了。

    賀嶼安抿了抿唇道：“我先回國公府瞧瞧，若是有事在派人去接她回來?！彼紤]了一下頓了頓又道：“去告知下父親，營中之事照常安排?！?/br>
    “是，屬下明白?！蔽淠暗皖^與白mama交代了兩句，便駕著馬車與賀嶼安先行回了國公府。

    姜府

    床榻上的姜城南猶如破敗的稻草人一般，毫無生氣可言，許是失血過多，面無血色，呼吸都微弱的很，姜笙每喂上一勺藥，都有一般順著嘴角劃出，這藥幾乎都要喂不進去了。

    姜笙的手微微發(fā)顫，喂得越發(fā)用力，一旁的擦著姜城南嘴角的玉歲于心不忍，輕聲道：“姑娘，你歇歇可成？奴婢來吧?！?/br>
    “嗒”的一聲清脆響聲，勺子被摔在了碗里，玉歲順著聲音看去，便瞧見姜笙強忍著淚水的模樣，只聽她道：“玉歲jiejie，他都傷成這樣了，為何還不愿告訴我?！?/br>
    玉歲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慰藉，想了半晌才道：“您膽子小，大爺興許是怕嚇著你，才什么事都沒說?！?/br>
    姜笙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沒再言語，又清輕柔的去擦拭姜城南嘴角，一遍又一般，直到他嘴角都有些微微發(fā)紅。

    玉歲知道她心里背著委屈憋著難過，更憋著自責與氣悶，只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其實她最心疼的不是躺在床榻上的大爺，而是什么都不知道卻被迫承受的姑娘，這么些年來，姜笙過得什么日子她皆歷歷在目，寄人籬下謹小慎微，被人糟踐被人算計，好多次連小命都險些保不住，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些，現(xiàn)在又生了這么事情，這事雖不是在姑娘身上的，可在大爺身上，她又能好受多少，只會更難過更自責。

    “陽叔呢？”姜笙看了眼床榻上的玉歲問道。

    玉歲忙答道：“我方才去瞧了一眼，陽叔為替大爺醫(yī)治，一天一夜未合眼了，眼下剛睡下，還起不來身。”她頓了頓道：“不若我現(xiàn)在就去叫他？”

    姜笙一把拉住了她，搖了搖頭：“莫去了，讓他好生歇歇，兄長的身子他需得飛廢上些心思，那么大年紀了，cao持至此已經(jīng)很為難了?！?/br>
    玉歲聞聲聽話的點了點頭。

    正說著，床榻上的人卻忽然有了動靜，氣息微弱的聽他在床榻上喊了幾聲“渴，渴，水，水.....”

    主仆二人聞聲欣喜的對視一眼，姜笙最先反應過來，忙要起身去倒茶，被玉歲一把攔住：“奴婢來！姑娘坐著。”

    而后眼疾手快的便端了杯茶遞給了姜笙，轉身去扶姜城南，擔心著他腰間的傷，玉歲扶他時小心著避開著，可即便如此，只須臾時間，又純白綿布又滲出血來。

    “姑娘！大爺流血了！”

    姜笙聞聲手一顫，也管不得其他，先喂他喝水，而后對著玉歲道：“去尋大夫來，這姜府不止陽叔一個大夫，我記著是不是還有個姓陳的府醫(yī)？”

    經(jīng)姜笙這么一提，玉歲才后知后覺，點了點頭忙道：“是，奴婢記得，奴婢這便去尋人來！”

    說罷也管不得其他，轉身便去尋人。

    姜府卻是有位姓陳的大夫，來頭倒也不小，只是醫(yī)術不比陽叔高超，如若不然也不會請陽叔來姜府醫(yī)治，這一來二去倒是便忘記有這么一人在了。

    姜城南就這姜笙的手喝了兩口，混沌的神志有幾分清醒，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渙散的瞳孔多了幾分復雜，只是此刻沒什么離去說話，便只能由著她扶著自己躺下。

    他試圖張了張嘴，聲音既輕又沙：“沒事?！?/br>
    他這話一出口，姜笙的淚珠子便忍不住一顆顆的往下砸，此刻有無旁人在場，姜笙再無顧忌，似小時候一般緊緊的拉著姜城南的手一字一句道：“兄長，你又想丟下幼幼嗎？”

    姜城南的手捏了捏她，算是回應，用盡力氣搖了搖頭，只是又牽扯道腰間的傷口，讓他忍不住輕“呃”了一聲，額頭頃刻間都是豆大的虛汗流了下來。

    下一口竟又暈厥過去。

    “兄長!”姜笙驚呼了一聲，恰此刻門外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正是玉歲尋著那醫(yī)士來了。

    “先生，我兄長他暈過去了！”

    “天爺！莫亂動?！眲傔M門的陳時一把扶住姜城南，掀開被子便瞧見已被暈紅的傷口，四下看了一眼，不住叨念道：“這么重的傷，怎不著人留著看著，這是傷口崩開了！快，小丫頭扶著他，我來瞧瞧！”

    玉歲聞言忙從姜笙的手上接過姜城南，姜笙怕添亂，推卻到一側站著，陳時找來剪子剪開了纏繞的繃帶，陽叔纏的極仔細，約莫十來層，可這十來層都叫鮮血染得通紅一片，傷口果然崩開，被縫上的患處此刻已裂開，已血rou模糊，難怪會疼得暈厥過去。

    主仆二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傷口，玉歲撇開眼睛沒敢瞧，姜笙卻是眼前一黑，眼前眼花繚亂，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兄長竟傷的這樣的重，到底誰這般狠心要他的命！

    即便再難受，也只能強撐著站著，此刻人手不夠，陳時要什么，姜笙便在一旁遞什么，眼見著傷口被陳時小心翼翼又縫合上了，又是上藥又是纏繃帶，直到忙完已是半個時辰后了。

    “公子失血太過，切記好生補補，再來一次，就是大羅神仙也就不了他?！彼南驴戳艘谎塾侄诘溃骸把巯逻@時候，身側切記離不得人，若是擔心身側人服侍不穩(wěn)妥，姑娘可親自看著?！?/br>
    姜笙自信聽著陳時的叮囑，替姜城南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是，我知道了，辛苦先生了?！?/br>
    陳時擺了擺手道：“姑娘既受二殿下囑托，自是要好生照料的，姑娘不必如此客氣?！?/br>
    “二殿下？”姜笙柳煙似的眸子微微蹙起，顯然沒想到陳時是這個來頭，兄長府上怎會有二殿下的人。

    陳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干巴巴的笑笑，抿了抿唇岔開話題道：“公子既安穩(wěn)，我便先退下了，我就拽盧屋，若是著急時，姑娘可再來尋我?！?/br>
    他既不愿意講，姜笙也沒再多問，點了點頭道了“多謝”便放他離去。

    看著陳時逃也似離去的背影，姜笙咬了咬唇，又垂首看了眼姜城南，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想著，院子口此刻來了人，是門口小廝領著人來了，玉落忙攔住了他問道：“這是哪來的？怎什么人都往夫人屋子里帶！”

    這聲音說的極大，屋內的姜笙與玉歲聞聲對視了一眼，側目往門外看去。

    那小廝唯唯諾諾看了眼屋內道：“國公府來的人，說是有急事尋夫人，小的不敢耽擱，只得將人請來?！?/br>
    國公府的人？難怪這小廝著急忙慌將人帶了近來。

    玉落正想說話，便見姜笙走了出來，只見她驚詫了一聲：“柳mama你怎來了？”

    柳mama一見到姜笙，忙上前一把扶住姜笙道：“姑娘！老夫人她今日暈了兩三回，估摸著要不好，你快隨老奴回去吧。”

    姜笙有些驚詫，前些日子還生龍活虎打了她那么幾鞭的人，怎就突然間要不成了！

    “怎這般嚴重了?！苯硝局碱^問道。

    柳mama邊招呼著玉歲收些衣裳邊答道：“是，那日叫世子氣了一回，已經(jīng)有些中風了，怎想又來了長公主與國公爺要和離的事，年歲這么大的人了，哪能經(jīng)得住這么些刺激，不出兩日便病倒了，這幾日精神越發(fā)差了，夫人見老夫人狀態(tài)不大好，忙叫我來尋你，您畢竟是賀家的媳婦，老夫人這情況您要是不到場，必然是要遭人閑話的，堯京的人最重賢孝，這事咱馬虎不得?！?/br>
    這話說的確實在理，只是.....她回身看了眼屋內，想起方才陳時的交代，有些兩難，柳mama似瞧出了她的猶豫以為她是介意老夫人以前的事情，又道：“姑娘，老夫人再有錯也是長輩，若是這回真熬不過便也沒以后了，你怎好與她計較?！?/br>
    玉歲聽這話皺了皺眉頭道：“柳mama，不是這事，是我家大爺他......”

    “玉歲！”姜笙皺眉呵斥了一聲，轉而看向疑惑不解的柳mama道：“姜笙知道了，勞你回去知會下姨母，我這處還有些事情，待處理好了，即便便會回去?！?/br>
    柳mama心焦的很，忙問道：“姑娘要耽擱多久？老奴見老夫人那樣子估摸著等不了多久了，幾位爺都回去了，世子爺也去了。”

    姜笙聞聲面上難得生出幾分不悅，皺了皺眉頭道：“我會回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