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苒吐口煙，側(cè)過臉看她，嘴角撇起一抹嘲笑：“跟我有關(guān)系么？”

    姬水沉默。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問：“什么時候?qū)W會的抽煙？”

    伊苒嘴角的嘲笑又濃了一些：“跟你有關(guān)系么？”

    姬水就不說話了。

    第6章

    伊苒變了，變得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了，以前那個簡單明了的姑娘終是被自己傷到了，姬水想著，視線掃過伊苒的手腕，看到那塊她送她的手表，就不自覺地笑了笑，再往下看，又看到了無名指上的那枚鉆戒，笑就這樣凝固住了。

    她提著一顆心，狀似輕松地問：“喜歡佩戴首飾了？”

    伊苒左手顫了一下，平靜地說：“這是婚戒?！?/br>
    “你……結(jié)婚了？”姬水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一年了?！?/br>
    伊苒說完轉(zhuǎn)身便走，跟姬水擦肩的那一刻，姬水拉住了她的胳膊，伊苒平視前方，冷聲道：“放手！”

    姬水不放，抓的更緊了些。

    伊苒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放手！”

    姬水還是不放。

    伊苒不再說話，姬水也不放手，兩人像雕塑一般立在那里沉默。

    空氣質(zhì)量不好，陽光也不毒，帶著無數(shù)灰塵的光線向著四面八方亂射，仿佛突然丟到淤泥里的石頭，濺起一片灰黑，卻不發(fā)點聲響，沒有丁點動靜。

    良久，姬水終于緩緩地松開了手，捻捻手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總是沉默，就胡亂問：“他對你好嗎？”

    “好?！?/br>
    “你幸福嗎？”

    “我姓伊。”伊苒譏笑道：“忘了我姓什么倒也正常，畢竟五年了，誰能記得誰呢！”

    姬水咬咬唇：“對不起?！?/br>
    “不客氣。”伊苒不看她，對著戒指說：“結(jié)婚以后我很幸福也很快樂，還有別的要問么？”

    姬水一愣，說：“伊苒，我還欠你一個解釋?！?/br>
    “不用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用解釋。我結(jié)婚了，挺好的，你家的鑰匙改天我還你，就這樣吧。橋歸橋，路歸路，就這樣吧?！币淋鄣穆曇粲行霰?，這些話，她自己也搞不明白是說給姬水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伊苒看了一眼姬水，姬水的眼眶紅了，眼睛里的哀傷顯而易見。伊苒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有些不忍，卻逼迫自己轉(zhuǎn)身離開，徒留姬水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回到工作間，周予筱見伊苒臉色不好就急忙問她怎么了，伊苒急需安靜，就把她又扔給封梓鏡去“照料”，周予筱說：“你怎么又把我扔給她？”

    伊苒皺眉。

    封梓鏡對伊苒了解的多些，看出了她的不耐煩，趕忙拉著周予筱去了隔壁工作間，心里還有點疑問：誰能讓苒姐這么煩惱？又看看周予筱，搖頭，肯定不是她，她還到不了那個級別，那會是誰呢？封姑娘滿頭霧水。

    工作間安靜下來，伊苒拿起筆要給清代畫家汪士慎的一副梅花圖全色，可是滿腦子都是姬水那雙哀傷的眼，她知道這樣的狀態(tài)什么也沒法干，索性什么都不干了，畢竟修復(fù)是件頂細致的活兒，容不得走神。

    姬水應(yīng)該還是在乎自己的吧？伊苒想，否則怎么會眼睛里滿是哀傷？可是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了，伊苒對自己說，真的真的再也傷不起了。

    伊苒蠻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無愛無恨無欲無求的，不想再為了情愛一事再把自己折騰個半死。不管姬水是因為什么才選擇離開，五年的杳無音訊任誰都不可能輕易原諒。何況，她們都30歲了，不再是那個為了愛情寧可飛蛾撲火的小姑娘了，這個年紀(jì)前瞻后顧的多了，奮不顧身的少了，好多事情也會被看淡了，許多往事，回頭想想，也就那么一笑了之了。

    這一天伊苒除了幫著隔壁工作間的劉師傅做了一個軸頭，別的基本上什么也沒做。

    跟她相反，姬水在這一天很忙。

    她剛剛上任，很多事情正在等著她去熟悉和處理，根本沒有走神的時間。

    說起來，她這些年過的也不太容易。政治斗爭從來都是殘酷的，她父親被雙軌以后，整個家庭甚至家族都陷入了黑暗，好在姬父留了些后路，先是跟她mama悄悄離了婚，又留了不少有利于自己的證據(jù)，后果也就不至于太慘——雙開，判三緩五。但是她的家族并沒有因此就有所好轉(zhuǎn)，家里但凡從政的，仕途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響，不從政只從商的，也基本都被調(diào)查了一番。如今網(wǎng)絡(luò)發(fā)達，不少好事的網(wǎng)友沒事去搞人rou搜索，把她家的祖宗八代甚至都搜了一個遍，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有些評論和罵聲簡直不堪入目。她mama不堪別人議論，一個人去了香港。墻倒眾人推，陰霾罩在她的家庭上空，一時半會兒根本消退不了。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由家族衰敗而帶來的那種忽地從天堂墜到地獄的心理落差一般人恐怕無法理解，那種天冠地屨的差距無論放到誰身上都不可能輕易看開。她總是驕傲的，驕傲到不愿跟任何人說出自己的痛苦和難處，哪怕這個人是伊苒。她不想騙伊苒，也暫時不想說家里的事，就選擇了離開。她從沒想過要離開那么久，她只是想離開一兩個月去陪陪mama，順便也好把心情收拾利索，她相信就算少了家庭的庇護，憑借自己的能力也照樣會有一個不錯的未來，只是現(xiàn)在的心情實在太糟糕，她需要獨處一會兒。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和伊苒的事被她mama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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