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音不傻，如果唐可欣不過分，傅程言很少不給人面子，他一向看人很準，小姑娘乖乖點頭，“好。”

    “今天怎么這么聽話？”他笑問。

    “我一直很聽話的好不好?！彼粷M地瞪著他。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將人兜進懷里，她這半年長高了幾厘米，踮腳的話，腦袋能夠到他下巴了。

    傅程言沉了沉聲，眸色略深，“那你今后只能抱我，也只能看我?！?/br>
    “……”

    果然是個不能撩撥的醋壇子。

    時間過得很快，大一上半學期，沈昭音參加了幾個社團，她長的漂亮性格也好，總有別的系男孩子來表白。

    她的統(tǒng)一回答都是：我有男朋友了。

    可基本上沒人見過她的男朋友，傅程言慢慢接手了傅氏集團的業(yè)務，很快便能和幾個叔伯平分秋色。

    實力強勁到他父親傅封都開始忌憚，雖說這是自己兒子，可他從來沒看透過這個兒子，太難控制。

    傅家老爺子其實都看在眼里，他對這個孫子期望很高，傅程言也沒讓他失望，甚至讓他很驚喜，除了一點。

    他這個孫子有個喜歡的小姑娘，蓋得嚴嚴實實，當初就是拿這個小姑娘作籌碼，才逼得傅程言不得已開始接手家族企業(yè)，他一直都清楚他這個孫子其實不喜歡經(jīng)商。

    可喜歡不喜歡是一回事兒，做不做得好是另外一回事兒，不喜歡也可以做得很拔尖很優(yōu)秀。

    可傅封不這么想，他依舊想讓傅程言和沈婉寧聯(lián)姻。

    “爸，你怎么能同意他這么胡鬧呢？和沈家聯(lián)姻能帶來多少利益好處，您能不清楚嗎？”傅封有些著急。

    老爺子停了半晌，“我當初答應過阿言，只要出國深造進到咱們傅氏企業(yè)，他就能婚姻自由，不受約束?！?/br>
    “這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我絕對不允許，身為傅家的兒子就要承擔責任?！?/br>
    “哼！只生不養(yǎng)，阿言小時候受過什么苦你都忘了？你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嗎？”

    傅封一下子噎住了，只能負氣離開。

    他這么著急是害怕沈正廷會把寶貝女兒嫁給傅氏旁□□幾個兄弟的兒子，到時候他在公司的位置定會岌岌可危。

    五月底，是傅家老爺子的七十大壽，他看著自己孫子每天忙個不停，心里很不好受也很心疼。

    他這個孫子自控力極強，性格也太過沉穩(wěn)，很少見他開心過，傅老爺子突然想見見那個女娃娃，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才能入得了他這個眼高于頂?shù)膶O子的眼。

    那天，沈昭音挽著桑冉的胳膊剛從學校超市回來，就看到了宿舍門外清瘦雋秀的少年，一如從前的模樣，眉眼帶著笑，等著她撲過來。

    大半年的時間沒見，她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不切實際，鼻子還有點酸酸的，想哭。

    “我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冉冉？”

    桑冉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沒有，你疼不疼？”

    “疼?！逼鋵嵅惶?，她故意這么說的。

    桑冉推了她一把，“那就跑過去吧?！?/br>
    見喜歡的人，就要跑著去。

    小姑娘丟下手里大包零食，邁著小短腿蹦噠到他面前，跳到了少年身上，熟悉的味道和體溫，她臉頰貼在他肩膀上，不說話。

    傅程言叩著她的背，怕她滑下去。

    “你再不來，我就不準備喜歡你了?！?/br>
    “那你準備喜歡誰？”

    她把臉轉(zhuǎn)過來，對著他的側(cè)臉輕輕呼氣聲音軟得不像話，“你有沒有什么哥哥小叔之類的，下次讓你喊我嫂子或嬸嬸?！?/br>
    “怎么，想發(fā)展不倫戀？”

    “傅程言，你是不是心理變態(tài)？”她使勁掐了下他胳膊。

    他輕笑了兩聲，女孩身上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花香，散在空氣里，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心里覺得很平靜。

    “我爺爺月底生日。”

    “?。俊彼蝗惶鹉X袋，不裝死了。

    “你要不要來看看，我小時候生長的地方？”

    其實她心里很忐忑，聽說傅家爺爺比她爺爺還要古板固執(zhí)，思考了很久，她在他懷里輕輕點了點頭。

    傅家整個家族很大，老爺子生日那天，光本家的親戚就來了很多。

    作為子孫輩里最優(yōu)秀的傅程言，自然受到了很多關注，前兩年內(nèi)企業(yè)存在的紕漏和危機差不多已經(jīng)清理干凈，傅氏畢竟有著深厚的根基，小風小浪根本悍不動。

    還有些豪門世家，自然是帶著如意算盤過來的，傅老爺子的態(tài)度很明顯，不出意外的話，傅程言將會是傅氏未來的掌權(quán)人。

    傅封雖然能力頗強，但是撐起整個傅氏還遠遠不夠。

    屋外觥籌交錯，每個人都打扮得光鮮亮麗，輕柔的音樂淡淡演奏，整個大廳現(xiàn)場氣氛特別和諧，充斥著歡聲笑語。

    二樓最里面的那間臥室里，沈昭音趴在桌前看著上面那排獎杯和照片，小小的少年一本正經(jīng)地端著獎狀，眉眼帶著疏離，和現(xiàn)在的模樣沒什么區(qū)別。

    就是那時候臉上還帶著稚氣，嚴肅的模樣看起來特別可愛，書架上都是各種原版英文圖書，大部分她都看不懂，她抬手摸了摸上面落了灰塵，應該是很久沒在這里住了。

    她其實還挺緊張的，在房間里亂轉(zhuǎn)，偶然間，她發(fā)現(xiàn)書架第三層放了個檀香木制盒子，外面帶著鎖。

    傅程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娘一個人仰著脖子看著那個盒子，聽到動靜，她扭頭看他，指著書架問。

    “那個是什么？”

    “小時候的照片?！?/br>
    小姑娘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傅程言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你想看嗎？”

    她剛想點頭，又覺得這樣不太矜持，裝模作樣地問他，“可以看嗎？”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不愿意回想的過去，并不是說你打著喜歡他的名義就可以隨意揭開傷疤，強行撫平他的傷口。

    傅程言對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表情都熟悉的透徹，他唇角微微上揚，眉眼染上笑意，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輕松了很多，哪怕即將面對的是他最痛苦不堪的童年。

    盒子打開，里面有很厚的一沓照片，上面的小孩子笑得很燦爛，眼睛彎彎的，坐在女人懷里露出整齊潔白的小奶牙。

    女人年輕漂亮，氣質(zhì)特別好，帶著滿滿的愛意看著懷里的小男孩，有的是抱著他，有的是牽著他的小手。

    繼續(xù)看下去，她發(fā)現(xiàn)小男孩的笑容在漸漸消失，女人的臉上神色倦怠，雙眼沒有什么精神，也不再抱著小男孩。

    最下面壓著數(shù)十封信件，小姑娘本來明媚的心情突然沉了下去，光看這些她都覺得壓抑，也不知道當年小小的他是怎么接受這個巨大的改變的。

    她捏著信封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手指有些微微顫抖，傅程言握住她的手，把信打開，遞給了她。

    信紙微微泛黃，有些地方皺皺巴巴，暈染了小片，每個信封里都是完整的兩封信，其中一封字體有些稚嫩，另外那封字跡很清秀，可她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時，突然愣住了。

    女孩眨巴了眨巴眼睛，眼淚卻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暈染成片。

    窗戶開了兩扇，梧桐樹枝繁葉茂，樹影沙沙作響，輕輕拍打著墻面，陽光漏進書桌前，光影斑駁。

    他抬起女孩的臉，指腹擦了擦眼淚，剛剛擦干凈，淚水接著流了下來，好像比之前更愛哭了。

    傅程言覺得心臟微微抽搐，他甚至開始后悔了，不應該讓她看這些的，他只能壓低了聲線，輕輕哄她，“別哭了，好不好？”

    帶著卡通圖案的信紙上，字跡很稚嫩，上面認認真真寫著對母親的思念和憧憬。

    【mama：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我每天都有努力吃飯，好好學習，我知道你那天燙我是不小心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br>
    【mama：我考試拿第一名，你應該會很開心的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別的小朋友玩，那我就不和他們玩了，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傷害我的朋友了，我不會離開你的?！?/br>
    【mama：爸爸今天回來了，說再也不讓我見你了，還讓我去爺爺家生活，我聽學校的小朋友說，我的mama有病，你放心我把他們都揍哭了?！?/br>
    可程蔓給他的回信里，都是惡毒的詛咒和謾罵，滿篇都是關于傅封的話題，他有沒有和別的女人出去，他帶回了什么女人，但是每封信的最后都有一句相同的話。

    【我好后悔，為什么會生了你?！?/br>
    字跡雋秀，落筆有力，卻字字誅心。

    她突然抱住傅程言，把他的腦袋按向自己胸口，女孩的心跳聲隔著衣料傳進他的耳膜，她的聲音溫柔堅定。

    “你聽，它跳的是不是很熱情，有人對小時候的我說過同樣的話，她說早知道就不應該生下你，她對我不好，生病了從來沒照顧過我，也從不關心我?！?/br>
    接著，女孩把雙手貼在他臉頰兩邊，看著他的眼睛，輕輕笑了笑，“可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恨她，因為，但凡我走的不是這樣的人生，我根本不可能遇到你?！?/br>
    人生的軌跡千差萬別，小小的一步可能就會錯過很多東西，不管你當初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痛苦，當你遇到那個讓你不枉此生的人時，你便會慶幸，原來當初經(jīng)歷過的那些暗無邊際黑暗，全都是為了你。

    如果是為了遇見你，哪怕我的人生重來一次，我也依舊會選擇重新經(jīng)歷那些痛苦。

    傅程言突然抱住了她，埋進女孩肩窩，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沈昭音覺得肩窩微微有些潮濕，他的呼吸很輕很輕，嗓音沙啞得厲害，他懶懶地抬起眼皮，黑眸很亮。

    女孩的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眼里盛滿了細碎的星光，淡淡的香味充斥在他身邊，精致白皙的鎖骨露出來，他直接咬了上去。

    “你瘋了嗎？”門外的腳步聲根本就沒停過，只要有人推門而入就一覽無余。

    他笑了笑，聲音很蘇很好聽。

    “你別推我，不然我會更瘋?！?/br>
    沈昭音覺得不太靠譜，傅程言手上動作沒停，不緊不慢地進行，她紅著臉阻擋他的進攻，他貼著她的唇角輕聲道：“沒事，不會有人進我房間的?！?/br>
    話音剛落，臥室門被推開，小孩子清晰稚嫩的聲音傳來，“小叔叔你在干什么？”

    “……”

    下一秒，小男孩邁著小短腿四處嚷嚷。

    “mama，小叔叔壓著小嬸嬸?！?/br>
    沈昭音：“……！??！”

    傅程言絲毫不覺得羞恥，她手忙腳亂地把他推開，他看著她認真詢問：“被別人喊嬸嬸開心嗎？”

    “你還能不能更不要臉？”

    “能，不過不是現(xiàn)在。”說完，他拉著她直接走出臥室。

    寬敞明亮的書房里，擺著古色古香的紅木家具，墻上掛了幾副名家毛筆書法，臉色嚴肅的老人帶著老花鏡坐在沙發(fā)上，手里翻了本材質(zhì)略厚的書籍。

    沈昭音略顯局促地坐在圓桌前，旁邊坐了個小小的奶娃娃，他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偷看她，兩只小胖手捂著眼睛，從指縫里露出一點空間。

    可愛得不行。

    奶娃娃的mama看起來很年輕，笑起來顯得很和善，看出來小姑娘的緊張，出言調(diào)和氣氛，“音音今天第一次來，別太拘束，沒有人欺負你吧？”

    沈昭音特別感激，正準備點頭，旁邊的奶娃娃拽著他mama的衣袖，疑惑道：“我看到小叔叔在欺負小嬸嬸?！?/br>
    沈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