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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流債 第17節(jié)

    謝容玨挑了挑眉,“殿下以為呢?”

    他風(fēng)流之名之外,做出這樣的荒唐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況且卉瑩又是生得這般如花似玉,更何況當日他確實是宿在別院。

    “我信世子不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br>
    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語調(diào)分明很輕,可是卻好像是突然砸到了謝容玨的心間。

    卉瑩方才說得這樣情真意切,自己又是這么一個時常出入風(fēng)月場中的人,之前沈初姒言之鑿鑿對他說著相信的時候,謝容玨其實并未如何在意。

    卻沒想到,現(xiàn)在就算是有人站在她面前,聲淚俱下不似作偽,她還是如此。

    執(zhí)拗又堅定。

    卉瑩聽到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花容失色,“殿下”兩字才剛剛出口,卻聽到坐在自己不遠處的謝容玨的聲音。

    卉瑩從剛剛進來這里的時候,就不敢對上謝容玨的視線,若是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在和這位世子爺打交道了,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個世子爺實在是絕情。

    她見過許多恩客,卻從未像謝容玨一般的,明明臉上帶著笑意,眼中連一絲一毫的情意都無。

    謝容玨撐著自己的臉側(cè),慢條斯理的開口。

    “今日回去,記得告訴顧陽平?!?/br>
    他頓了頓,“你的演技,實在是拙劣至極?!?/br>
    卉瑩的背脊霎時間竄上一股涼意,她顫顫不敢再出聲,從來沒有想到謝容玨居然知曉那個買下她的世家公子的身份。

    她不過是云想樓之中的一個小小花娘,之前去別院找謝容玨已經(jīng)是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若是知曉之后會牽扯這么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前去找這個麻煩的。

    她惶惶之際,只覺得身上穿的衣物實在是太少了些,連臂上都出現(xiàn)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疙瘩。

    卉瑩思緒紛飛之際,卻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走過來一名侍女,面色不虞,手上卻拿著一件外衫。

    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恍然抬眼,看到那位殿下瞳仁清澈,有點兒像是自己首飾盒之中躺著的珀石。

    不染塵埃,亮如皎月。

    作者有話說:

    阿稚不是圣母啦,放心!

    謝狗快被和離了tvt屬實是狗東西了!

    今天有點晚了qwq正常都是十二點前更!

    第20章

    謝容玨之前手中拋著的銅板落在了桌案上,他也沒有再拿起的意思,只是撐著臉側(cè),臉上笑意消斂了些。

    卉瑩在方才謝容玨說出那句話時候,就不敢再開口,瑟縮在地上,甚至就連輕微的啜泣都忘了。

    這般寂靜之時,卻是崔繡瑩看了看沈初姒的臉色,然后轉(zhuǎn)向謝容玨問道:“顧陽平?顧侍郎的獨子?怎么又和他扯上關(guān)系了?你往日和他怎么又生出嫌隙了?”

    這件事遠比之前的外室之談要更為讓她在意,若不是現(xiàn)在沈初姒在場,她恐怕要走到謝容玨面前去問。

    六部之中兵部尚書年歲已大,即將致仕,若說現(xiàn)在想進入六部之中的話,最為適合的就是兵部。

    鎮(zhèn)國公府雖然是煊赫的世家,對于言官彈劾也并無那么在意,畢竟現(xiàn)在圣上圣體欠安,但是崔繡瑩是想著為謝容玨鋪路往六部的,現(xiàn)在若是和顧家生出嫌隙,難免要難辦許多。

    就算是憑借鎮(zhèn)國公府的蔭蔽下得以前去六部,與顧家生了嫌隙,日后也是個禍端。

    “嫌隙么,倒也談不上。”謝容玨挑了挑眉毛,“不過就是和他打了個賭,讓他稍微吃了點兒苦頭而已。”

    顧陽平大概是酒醒以后自己也知曉自己當時說的話到底有多荒唐,即便是下頷都被捏的不能言語,也不敢到鎮(zhèn)國公府上討要個說法,便只能偷偷使些陰招。

    也不知道該說是愚蠢,還是可笑。

    崔繡瑩看著謝容玨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瞬間無名火起,鎮(zhèn)國公府為了謝容玨的仕途耗費了無數(shù)的人力物力,只要等到兵部尚書致仕,即便是他不愿,也總有法子逼得他情愿。

    可是現(xiàn)在若是和顧家生了嫌隙,將來的仕途必然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你出去不務(wù)正業(yè)也就罷了,怎么偏偏要和顧家生出嫌隙,”崔繡瑩見他這懶散的樣子就忍不住提高了聲線,“即便是顧陽平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也應(yīng)當讓著些,何必又傷了和氣,現(xiàn)在——”

    她說到一半,大概是顧慮到沈初姒在旁,聲音戛然而止,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謝容玨哼笑一聲,突然想到了當日顧陽平酒后說的話,有點兒后悔自己下手還是太輕了些。

    他并無所求,所以行事毫無顧忌。

    至于為他所鋪的仕途,他也并不在意。

    沈初姒之前就一直曾經(jīng)聽聞鎮(zhèn)國公夫婦想要謝容玨走入仕的道路,畢竟盛京的世家子弟大多喜好文墨,文官之名聽上去也頗有雅意。

    不過喜文之風(fēng)盛行,以至于朝中武將人才奇缺,幾個老將又都前往偏遠之地鎮(zhèn)守國門,偏遠之地荒涼,家中子弟大多不愿前往這樣的地方,所以從武的也都是少數(shù)。

    西羌之地苦寒,又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朝中十幾年之中也沒有出一個將才,一直都是沈兆的心頭大患。

    沈初姒想到了之前在書房之中看到的那些策論,她前些時候閑來無事也看了幾本,有些應(yīng)當是個少年郎君所寫,辭藻華麗,引經(jīng)論據(jù),還有些應(yīng)當是尋常的世家子弟??吹牡浼?。

    謝容玨應(yīng)當并不喜愛看這些,但是那些策論的邊緣又全都是被翻閱的痕跡,有些書頁上還有些折痕。

    卉瑩被之后趕來的家丁給帶走了,崔繡瑩自覺自己繼續(xù)留在這里也不過就是多氣惱些,便也讓身邊的嬤嬤扶著些自己,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了。

    這場鬧劇其實也并未維持多久,只是沈初姒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即便是兵部侍郎的獨子行事并不謹慎,但是這件事怎么都應(yīng)當是避人耳目的,謝容玨如何得知卉瑩是顧陽平支使前來的?

    窗外的光傾泄在靠在檀木椅上的謝容玨身上,周遭的人全都已經(jīng)散去,他卻也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

    就連往日在手上隨意拋著的銅板都被擱置在旁邊的小幾上,他撐著臉側(cè),就這么看著沈初姒,像是思忖,也像是試探。

    其實他并沒有笑,只是眼睛生得極好,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也生生帶了三分笑意。

    沈初姒下意識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臉側(cè),然后垂著眼瞼問謝容玨道:“國公夫人已經(jīng)離開,世子現(xiàn)在還不準備走嗎?”

    謝容玨卻在這個時候倏地站了起來,之前退出去的侍女已經(jīng)將屋內(nèi)的門闔上,他緩步走來的時候,眼眉隱在陰翳之中。

    他剛剛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十月初三做的那個夢。

    其實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甚至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夢到了什么事情,就只是幾個瞬時就變換的片段。

    他向來都很少做夢,只唯獨那個沒頭沒尾的夢中,還記得沈初姒的眼睛格外清晰。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謝容玨頓了頓,然后站在沈初姒的面前,“殿下說這樁婚事是殿下自己所求,可我與殿下之前從不相熟?!?/br>
    他垂著眼睛,問道:“難道殿下對誰都是這般的信任嗎?”

    謝容玨毫無所覺地成為了沈初姒數(shù)年前的驚鴻一瞥,她時時在后來想,自己其實一直都是個很執(zhí)拗的人,不撞南墻不回頭,只是尋常時候感情很淡,所以并不明顯。

    只唯獨謝容玨成為了唯一的例外。

    有的時候大概是真的命數(shù)不公,謝容玨混跡于風(fēng)月場之中,無往而不利,對和自己的這么一段往事忘得干干凈凈其實也很尋常,可她卻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許多年。

    記得他絳衣枕于樹上,無甚耐心地對著她說別哭了。

    一直記了很多年。

    沈初姒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世子難道就沒有想過,或許只有世子才是例外嗎?”

    她這話說得直白,連一絲一毫的其他意思都不可能有。

    這么多年來,對謝容玨表達愛慕之意的姑娘家其實不在少數(shù),尋常貴女礙于他的風(fēng)流之名,大多只是在筵席之上偷偷打量。

    膽大些的也有讓家中兄長來打聽的,而風(fēng)月場中的花娘則大多看中他的世子身份,家中又無正妻妾室,大抵也是別有所圖——

    他其實一直都能將別人的情意看得分明,也只有現(xiàn)在面前的這位殿下。

    不論他聲名如何,始終都是這樣毫無緣由的相信。

    “我并無意成為殿下的例外。”

    謝容玨傾身,“我之前其實就已經(jīng)和殿下說過,我生來就是這么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成親月余我連拂江院半步都沒有踏入,我還以為殿下也能明白?!?/br>
    他自顧自地隔絕掉周圍一切的善意,只將自己包裹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之中。

    旁的人都被他隔絕在一個屏障之外,半步都不得進。

    “恕我直言,殿下其實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殿下生于皇室之中,理應(yīng)知曉,情意本當就是奢侈的東西,托付良人也就罷了……但是托付于我,實在是沒有必要?!?/br>
    那點兒所謂的情愛與風(fēng)月,他從來都無意沾染。

    之前答應(yīng)賜婚,不過是因為他并不知曉這位殿下對他懷有情意,畢竟他們從前素不相識,京中驚才絕艷的少年郎君又不在少數(shù)。

    現(xiàn)在知曉了,自然是要說個明白。

    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他人所謂的風(fēng)月難涉,謝容玨從來都沒有相信過。

    就如他從來都不信因緣際會一般,向來自持,大概也是當真薄情。

    沈初姒聽著謝容玨說出口的一字一句,他其實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并說不上是多冷淡 ,相反,他垂著眼睛看人的時候,甚至還無端生出一點兒溫柔的意味來。

    好像是溫柔刀,刀刀不見血,卻又清晰地觸到痛點。

    當年他少年意氣,驚掠而來成為她的不可得,多年以后,他的眼眉其實并未如何變,卻又生生帶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薄情。

    她想,大概是自己之前太過貪心了。

    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癡心妄想。

    沈初姒看著他,輕聲問道:“世子知曉我第一次見到世子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嗎?”

    她大概沒有想謝容玨回答,就接著說道:“當時我第一次看到世子的時候,就覺得世子像極書中所描繪的漠北的雪,分明紛紛揚揚落在人的心上,卻又只是片刻就消融,永遠都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停留?!?/br>
    “一點都不像是生于喧囂的盛京,更不像是沉悶古板的宮閨?!?/br>
    沈初姒看著他,笑了笑,“……大概是我強求了。”

    她的瞳仁黑白分明,其實也看不出來有什么難過,這樁婚事本就來的荒唐,就算是和離也在旁人意料之中。

    盛京改嫁的貴女從來都不在少數(shù),對于名節(jié)并沒有那么在意,況且圣上這般疼愛沈初姒,另嫁之人也必然是上上之選。

    至少,怎么都應(yīng)當是比自己好多了。

    先前見林霽出現(xiàn)在別院之外的時候,謝容玨就想過沈初姒的心有所屬若是那位少年成名的大理寺少卿,也很尋常。

    卻沒想到,是自己。

    林霽的出身,性情,才能都與這位殿下堪配,怎么想,都應(yīng)當是天作之合。

    謝容玨撐著桌沿,“應(yīng)當是及時止損。殿下這樣的金枝玉葉,本來就不應(yīng)當和我這樣的紈绔子弟混在一起,殿下先前是來云來賭場之中找我,說不得下次就是前去云想樓,或者今日是卉瑩前來討要說法,明日又是其他的花娘,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