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總結了高二年級近一個月來各班在學習紀律方面的表現(xiàn)：“某些重點班的班長不以身作則，帶頭鬧事，影響非常不好……”

    方知檸聽了這段怪里怪氣的話，笑得趴在桌上，差點岔氣。

    周嘉延面不改色，筆在手上越轉越快。

    這周周末趕上五一勞動假，午休一過，下午還沒上課，坐在教室的學生已經(jīng)盼著打放學鈴聲。

    廣播里，老鄭頭還在講話，講到五一回來，高二年級早上增加跑cao項目，晚上集體上晚自習?？紤]到學生的安全問題，原則上全年級學生都要開始住校，不允許走讀，更不允許學生獨自在學校周圍租房子住。這一規(guī)定將會一直持續(xù)到高考結束。

    “啊——”

    “不要哇！”

    各班傳出痛苦的哀嚎，紛紛譴責年級組不做人事。

    “安靜，繼續(xù)聽廣播。”周嘉延拿出班長威嚴，拍了拍桌面。

    下午有兩節(jié)連堂的英語課，英語老師進教室看到班上少了同學，笑意溫柔：“他們是去參加編導生的講座了嗎？”

    “對呀對呀?！毙募钡哪猩鸷?，“他們都走了，我們就不上課了吧?！?/br>
    英語老師打開投影，移動鼠標打開一部電影：“老師也和你們一樣盼著打下課鈴。今天這兩節(jié)課我們一起來看部電影。靠窗的同學把窗簾拉上，前后門也關上?！?/br>
    上一秒還在無精打采翻書的學生這會全部跟打了雞血似的：“哇——”

    “噓！低調。”

    “哦——”學生一副我懂的表情，全都噤了聲。

    電影開頭，女主角一身辣妹裝，引來班上幾個男生的哄鬧聲。

    本以為是部浪漫的愛情片，看到后半部分才知道是部熱血勵志片。

    下課鈴聲響起，電影還剩下結尾部分，同層樓其他班傳出雀躍的歡呼聲。

    英語老師本來打算推出電影關電腦，下面的同學邊收拾書包邊出聲阻止：“老師別忙著關，我們還在看?！?/br>
    英語老師拎起漂亮的小包，聲音輕快：“那我先走啦，你們繼續(xù)看吧。提前祝你們勞動節(jié)快樂！”

    一聽說話的語氣就知道是上完課直接下班回家的愉悅心情。

    待英語老師走出教室，就有學生在后邊大聲嚷嚷：“英語老師好像沒布置假期作業(yè)，我們是不是沒英語作業(yè)呀？”

    “真的誒，沒有英語作業(yè)。耶——”

    歡呼到一半，英語課代表發(fā)聲了：“放學先別走，有一套英語試卷還沒發(fā)?！?/br>
    “……”

    電影結尾部分既鼓舞人心又理所應當，成績墊底的女主角經(jīng)過一年的努力，考上了國內(nèi)頂尖大學，在櫻花盛開的時節(jié)，女主角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前往大學，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看完心心念念的結尾，周嘉延指揮劉書峰上講臺關掉電腦。

    可能是臨近放假太高興，劉書峰看還有五分鐘才上課，點開桌面的音樂軟件，大膽地放起了歌。這歌還是上次英語老師教過的《seasons in the sun》，到副歌部分，全班再來了一次大合唱。

    最后一節(jié)是班主任的課，往常這節(jié)課都會召開班會。

    聽完講座的同學趕在最后一節(jié)課上課前回了教室。楊余霞照例將剛才老鄭頭在廣播里的話重復了一遍。

    一聽到五一假期結束回來就要上晚自習跑早cao，歡歡喜喜等放學的學生臉色一變，再度開始抱怨。

    “都現(xiàn)在了還想著玩，想不想考大學了？你們看看高考倒計時，”楊余霞拿手指向黑板邊的高考倒計時名牌，“下周回來各科差不多都要進入一輪復習了，調整好狀態(tài)?！?/br>
    楊余霞為全班同學爭取時間，讓他們趁五一假回家好好思考自己的大學目標，等下周回來統(tǒng)一上交。

    放學后，劉書峰提議他們小組一起去聚個餐：“好久沒去老羅家的燒烤店了，走走走，一起吃燒烤。”

    季樂易直勾勾盯著方知檸：“好呀?！?/br>
    陽皓月左擁右抱，仗著身高手長，將程驕驕和方知檸攬在懷里：“不要，我們要學習沙耶加懸梁刺股的精神，從現(xiàn)在開始好好學習?！?/br>
    季樂易撇嘴：“你們成績都不錯呀?！?/br>
    三位女生相互一笑：“沒有最好，只有更好?！?/br>
    周嘉延拉走方知檸：“覺悟不錯?！?/br>
    程驕驕跟上去，將方知檸從周嘉延身旁拉開并快步往前走，左顧右看見沒人在身旁才小聲詢問：“知了，明天你能陪我一起去云湖寺嗎？”

    作者有話說：

    注：沙耶加是電影《墊底辣妹》女主角。

    第54章

    程驕驕去云湖寺, 是為了給陳冽求一個平安符。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能再為他做什么。

    六月，陳冽參加職校的畢業(yè)典禮, 之后就要啟程前往昆明的建筑工地正式工作。

    程驕驕問過他，留在本地不行嗎？老城區(qū)那邊很可能要拆遷建新樓, 也能提供大量的工作崗位。為什么非要跑那么遠？

    陳冽面無表情望著天邊的夕陽, 以沉默面對程驕驕的追問。

    為什么？

    大抵是太想逃離這座令人抑郁的小城市，太想拋棄掉那些骯臟惡臭的往事。

    程驕驕也不再繼續(xù)問，坐在河邊, 陪他看對面火紅的落日一點一點往地平線以下掉。

    云湖寺是宜南最大香火最旺盛的一座古寺廟, 距今已有百年歷史。寺廟內(nèi)古樹參天，環(huán)境幽靜, 是個適合禮佛的好地方, 但就是距離市中心太遠, 在一座深山里，要乘坐專門的巴士到山腳下，然后拾級往上。越往上越靜謐, 仔細聽還能聽見呦呦的鳥鳴, 高大的樹冠層層擋住天空，疏疏朗朗的光透過樹林漏進來，裊裊的香火在密林間飄浮, 好似仙境一般。

    這幾年，宜南市政府將深山和寺廟打造成當?shù)氐男蓍e避暑勝地, 算是宜南市的一大旅游特色, 在周邊的省市小有名氣, 吸引不少信徒前來。

    方知檸也就聽過云湖寺的名氣, 此前從沒去過, 一是嫌麻煩，二是潛意識里認為拜佛是老年人的活動，她作為一名新時代青年，應該堅定不移追隨馬克思主義。

    放學回到周家，年糕和湯圓就纏著方知檸，她走到哪就跟到哪，沒辦法，方知檸只能放兩只大狗狗進屋。

    算了算日子，許露華讓周嘉延五一假期帶湯圓去醫(yī)院做絕育手術。

    方知檸和許露華都不肯親自帶湯圓去，畢竟那場面聞者傷心見者落淚。而且往后很長一段時間，狗狗都會對帶它去做手術的人有敵意。思來想去，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周嘉延去做最合適。

    “反正你也不招湯圓喜歡，沒什么大不了的?！狈街獧幏催^來勸慰周嘉延，“往后你在家就繞著它走，它也不會把你怎么樣?！?/br>
    “你們倆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敝芗窝尤N房倒水，經(jīng)過客廳幽幽來了一句。

    吃過晚飯，方知檸帶著兩只狗回到自己家。

    晚上，方知檸洗過澡，倒在床上邊和程驕驕聊天，邊擼狗。兩只大狗狗趴在床上，將被子拱來拱去，傻兮兮望著方知檸笑。

    程驕驕把陳冽畢業(yè)去昆明工地工作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方知檸，并邀請方知檸同她一起去寺廟求平安符。言辭誠懇到令人無法拒絕。方知檸沒怎么思考就答應第二天陪同程驕驕一起去云湖寺。

    “那我們明早七點在汽車站見?！?/br>
    方知檸瞪大雙眼：“這么早！”

    “我外婆說過了上午十一點再去寺廟燒香拜佛就不靈了。明天是節(jié)假日，去寺廟的人肯定很多。我們爭取九點到山上。”

    “行，那就七點見?！狈街獧幮南耄瑦矍榈牧α空?zhèn)ゴ?。掛電話前，她想起楊余霞布置的任務，隨口問了程驕驕一句：“對了，你想好填哪所大學了嗎？留本地還是去外地？”

    程驕驕也沒主意：“我不清楚。你呢？”

    方知檸也被問住了：“我不知道?！?/br>
    這是她們第一次獨立思考未來的方向，那么多的大學，讓人看花了眼。

    以往從幼兒園到高中，選擇的范圍局限在一個市，哪有現(xiàn)在這樣的糾結。這一路在父母的保駕護航下，走得順利平穩(wěn)。

    眼下的狀況不同于往昔，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學生就像身處繁華的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有路，雖然無論選哪一條路都可以走下去，但是應該選哪條路，哪條路的沿途最精彩紛呈，哪條路適合自己，這些都無法提前得知，只能靠自己去選擇。

    深夜，程驕驕躲在被窩里拿手機搜索了一次又一次“云南大學”，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渴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可以和陳冽重逢在繁花似錦的大道。

    另一邊，方知檸也很矛盾，她幾乎瀏覽完了北京的所有高校。怎么說呢，北京所有層次的高校錄取分數(shù)都很高，想去的去不了，能去的學校又不想去。就很糾結。

    她也不是非要去北京上大學，只是想著以周嘉延的分數(shù)，肯定是清北任選一所。

    就是不愿意和他分開而已，越想越憂傷。反倒把自己弄得淚眼朦朧。要是成績能再好一些，哪有這么多的煩惱。

    她嘆氣，拿出手機給周嘉延發(fā)消息：你寫好大學目標了嗎？

    隔了一會，周嘉延回：沒。

    方知檸盯著屏幕出神：沒寫，是因為還沒想好嗎？

    沒再找他，方知檸抑制住刨根問底的沖動。被子一蓋，捂住臉強迫自己睡覺。

    片刻，消息進來的嗡嗡震動聲叫得方知檸頭疼，掀開被子打開床頭燈，點開手機。

    【周嘉延：明早過來?！?/br>
    方知檸敲了個問號過去：？

    周嘉延回一個句號：。

    【方知檸：不行，我明天有事要出門?！?/br>
    【周嘉延：什么事？】

    【方知檸：不告訴你?！?/br>
    為了避免自己睡過頭，方知檸設置了三個鬧鐘，從六點鐘到六點半，最終在六點二十八掙扎起了床。勉強睜開眼到洗手間洗漱完畢，隨便扎一個高馬尾，套上薄衛(wèi)衣和寬松的牛仔褲，帶上手機和鑰匙，到玄關小白鞋一蹬就出門了。

    打開大門，方知檸還在無精打采打哈欠，眼淚汪汪的。

    下巴還沒收回來，對面的門就開了。嚇得方知檸下巴差點脫臼。

    “嚇死我了?！狈街獧幮挠杏嗉?，拍了拍胸脯，關上大門回頭看向一身運動裝的周嘉延，“你這么早出門做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敝芗窝尤齼上聨头街獧幷砗眯l(wèi)衣的帽子，挑眉道。

    方知檸沒什么防備：“陪驕驕去云湖寺拜佛?！?/br>
    一看手機已經(jīng)快六點五十了，快步跑向電梯，嘴里還喊著“晚了晚了”。

    周嘉延跟著她走進電梯。方知檸沒反應過來：“你也出門？”

    “嗯，最近脾氣不怎么好，去云湖寺拜拜佛?！?/br>
    “對吧，我就說你最近叛逆期到了，是該去山里洗滌一下靈魂?！?/br>
    緊趕慢趕，才在七點二十分趕到汽車站，通過手機定位找到程驕驕的位置。

    “抱歉，起晚了?！狈街獧幾炖锶粋€小籠包，將手里裝小籠包的袋子朝程驕驕展開，“你吃早餐了沒。”